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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渊若真是为了这个理由盗取玉璧,严氏还真不好过分为难他,不然如果被老夫人知道了,她老人家会怎么想?我的孙子因为想向我尽孝而犯错,儿媳妇却给他重责,难不成是儿媳妇见不得别人对老太太好?这种“不孝”的骂名严氏是万万不敢揽上身的。
何况方才宁渊又点出,是因为松针纸太贵,他例银不够,所以才出此下策——这事就更不好办了,众所周知,松针纸即便比一般宣纸贵些,可一摞纸能贵到哪里去?宁府在江州也算数一数二的豪门贵胄,府里的少爷怎么可能连买纸的例银都没有?真正的原因不过是宁渊在府中不受重视,柳氏便见机暗扣下了他的例银。
此事严氏原是知道的,不过睁只眼闭只眼没管而已,不想宁渊最后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他二哥曾言“不缺这些赏玩之物”,两厢一比较,同样是庶出少爷,本该平起平坐,可一个连买纸的钱都没有,一个却连父亲赐的玉璧都不放在眼里,这事要是不小心传出去,外边少不了会有人说她身为大夫人却厚此薄彼,管家无方。
思及此处,严氏又狠狠瞪了柳氏一眼。她其实心知肚明,柳氏看不惯宁渊已久,今日之事少不了又是她折腾出来的幺蛾子,可严氏同样不喜贱籍出身的唐氏,所以在柳氏找上门的时候,才顺水推舟地陪她走一遭,不料却让自己陷入了这样一个进退不能,稍有差错便会惹得一身骚的尴尬境地。
严氏也怀疑方才宁渊这番话是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可看着眼前少年跪在雪地里的瘦弱身躯,寒风中瑟瑟发抖,青白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一个十三岁的小娃娃能懂什么事,加之他嘴里说的也是实情,并没有添油加醋颠倒是非,如果还要继续罚他,的确不太好办。
她上前两步,伸出莹白丰满的手,亲自将宁渊从雪地里扶了起来,“好孩子,你虽然有错,但一片孝心难能可贵,母亲又怎么舍得罚你。”
宁渊睁大眼睛,抽泣道:“母亲真的不罚渊儿吗?”
严氏和婉地抹掉他脸上的泪珠,“那是自然,你把玉璧还给你二哥,然后要向母亲保证,以后缺什么,尽管来找母亲说,母亲给你安排,却是再不能做出这番偷拿别人东西的事了。”
“可是,可是那块玉璧现在已经不在我这了。”宁渊露出羞愧的表情,“我本来打算拿出去换些钱,然后买松针纸,结果一时不查,不小心弄丢了。”
严氏点点头,“那也无妨,丢了便丢了,只是下不为例。”说完,又扭头看向柳氏,用带着斥责的语气道:“去查一查竹宣堂的月例是怎么回事,若有短缺,即刻补上!”
柳氏唯诺地屈了屈膝盖。
“渊儿谢过母亲,母亲教诲,渊儿谨记在心。”宁渊点点头,又转头看着柳氏,“那柳姨娘还会怪渊儿吗?”
柳氏脸色早已难看到了极点,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事情会这样急转直下。她原本早就安排好了,只要宁渊不承认,他就立刻派人搜院,自然会从这院子里“找”出东西,到那时“人赃俱获”,怎么都要让这两母子脱层皮。可宁渊居然一口把事情认下,她排练好的戏码就再也没法端上场了,她总不可能戳破宁渊在撒谎——那不成了她自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不怪不怪。”眼见严氏已有了决断,柳氏只能不耐烦地摆摆手。
“以后也不会怪渊儿吗?”宁渊继续问。
“以后也不会!”柳氏气恼地扔下这么一句话,大氅一摆,率先出了院子。
“折腾了一早上,你也累了,在这里陪陪你娘,就回你自个的住处去吧。”严氏最后关照了宁渊一句,随即也带着剩下的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一时原本拥挤不堪的院子人去楼空,只留下了宁渊母子三人。
“渊儿,你随我进来。”见一群人走远了,唐氏声音带着寒气,挑开门帘进了卧房。
妹妹宁馨儿天真无邪,一蹦一跳过来拉宁渊的手,宁渊从雪地里站起来,拍了拍膝盖,苦笑着牵着妹妹跟在唐氏背后进屋。
第003章高门庶子
大周王朝以礼教治国,国民皆按身份高低贵贱分出三六九等。
一等为皇室,称宗亲;二等为勋贵,乃皇帝所册封的各类封号贵族;三等为士族,也称士大夫,为官宦人家;四等为上人,民间富户或巨商若向朝廷缴纳一定供奉之后,经各地府衙发函,由中人身份掇升;五等为中人,只有三代内无罪案记档的清白百姓家可称;六等为庶人,如仆役下人之流;七等为贱籍,身份最为卑贱,多用来称呼流民乞丐与青楼艺妓。
柳氏之所以对着宁渊与其母一口一个贱籍,就是因为宁渊的生母唐氏,在入宁府之前,是一名青楼女子。
当初唐映瑶的风姿,在江州地带名声极为响亮,是远近闻名的清倌人,曾有数名商贾一掷千金想买下她的初夜,都未得偿所愿。并非她只卖艺不卖身,而是她在闺阁外挂出了一首缺了下阕的词,并且放出话,只有对得上下阕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她唐映瑶的首位恩客。
那阙词在江州挂了整整一年,前来对词着众多,包括一些当地学监有名的监生,最终却都铩羽而归,直到新上任的江州守备,也就是宁如海偶然骑马经过,望见上阕,思虑片刻给出下阕,才受到唐映瑶的亲身相迎,成了她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入幕之宾。
这些事情,唐氏从未对宁渊说过,只在上一世唐氏身故,从入殓到送葬武安伯居然都未现身,宁渊才从围观百姓的窃窃私语里听到了这些往事。
传闻当年,宁如海与唐映瑶极是琴瑟和谐,为避免唐映瑶再卖身他人,宁如海不惜重金包下了她的闺阁,常有过路客在楼下望见二人对月而坐,或抚琴弄箫,或饮酒作诗,场面很是诗情画意,待唐映瑶怀有身孕后,宁如海更是不顾她的贱籍身份,一顶红轿将她抬进了武安伯府。
百姓们议论这件事,无怪乎好奇为何当初两人浓情蜜意,现在一个人死了,另一个却连影子都见不着。彼时宁渊尚且年幼,又因为生母的亡故而伤心惊惧,根本没有将那些话放在心上。如今重活一回,他跪在床前,看着娘亲冰窖一样的卧房,简陋的陈设,透风的纸窗,潮湿发霉的被褥,屋子里连个暖炉都寻不着,更无一名丫鬟侍奉,实难想象她会和自己那个高爵厚禄的父亲有琴瑟和谐的时候。
唐氏表情严厉,从床头取出一根细竹条,坐在床沿,对宁渊沉声道:“把手伸出来。”
宁渊乖乖抬手,看着竹条带着破空声一下下抽在掌心,很快他手上便通红一片。
“娘,为什么要打哥哥!”妹妹宁馨儿看不过,晃着小辫子跳上床,抓住唐氏的胳膊。
“做错了事就要受罚,大夫人不追究,不代表我也能不管,小小年纪居然学会了偷东西,长大了怎么得了!”唐氏显然极生气,眉心都皱成了一个疙瘩,“馨儿,你让开!”
《庶子归来主角》第5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