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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岳这才注意到那密密麻麻的簿子。他仿照着之前人留下的格式登记了一行,时间排到了明日酉时。“那大夫今日还会回来吗?”安岳将礼物摆上桌面,如果能见上一面是再好不过了。
“今日王大人有请,不知道几时回来,公子还是请回吧。”伙计摆摆手。
“如果大夫回来,烦请帮我通报一声,就说安岳前来拜访。”安岳留下了礼物,有些忐忑地往家走去。
七上八下的心终究没有落地,安岳在家中等到酉时,没有一人上门,只剩下安阳的痛苦的喘息和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可辨。安岳再也坐不住了,他简单向管家交代了几句,就飞奔向医馆。里面还是只有一个抓药的伙计,头也不抬地指着桌上的簿子。
安岳片刻都等不及,他大步向前,拍着桌子问:“大夫呢?大夫还没回来吗?”
“哦,刚才刘大人有请,不知道几时回来。”伙计继续抓着药。
“我昨日不是登记了吗?”安岳怒不可遏,身体又向前倾了一个角度,恨不得抓住伙计的领口发泄愤怒。
“事出突然,刘大人的请求肯定更重要一些。”伙计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指了指房间的角落,“安公子是吧,礼物您拿回去吧,大夫空时会上门的。”
伙计的话犹如一盆凉水将安岳从头浇到脚,对啊,他在官场混了这么久,怎么还会相信表面说辞,什么王大人啊,刘大人啊,自然比没有任何官职的自己重要,曾经再有名气又如何,跌下云端谁不是芸芸众生?他觉得讽刺,依靠权势占尽优势的官员讽刺,视人命如草芥的大夫讽刺,助纣为虐的伙计讽刺,天真地相信一切的自己更讽刺。
“好,好,好。”安岳从喉咙里挤出几声似笑非笑的嘶哑声,冷笑着向后退去。
“老爷。”管家看见安岳铁青着脸回来,知道事情没成,便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小姐恐怕撑不了太久了。
“爹爹。。。。。。”安阳微睁着眼,声音气若游丝。
“爹在,爹在。”安岳哽咽着握紧女儿的手,他真的好没用,他什么都做不到。
“我想娘亲了。。。。。。”
“不行,不可以!”安岳脱口打断安阳的话,他不能再失去一个亲人了。
“我知道。。。。。。我以前总是羡慕别人,他们都有娘。。。。。。”安阳断断续续地说着,“但是后来啊,后来我就不羡慕了。。。。。。我有爹爹,爹爹不比任何人差。。。。。。”
安岳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一分,为什么,为什么安阳这么懂事,上天就是不愿意放过她?
“所以我舍不得爹爹。。。。。。”安阳侧过脸,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我喜欢和爹爹待在一起。。。。。。”
“会的,一直会在一起。”安岳强忍悲痛,挤出笑容,替安阳擦去眼泪。
“我也舍不得季伯伯,舍不得小虎。。。。。。”安阳的泪越流越多,在鼻翼处汇聚成一洼小小的三角水潭。
季宗山,对,还有季宗山!
安阳的话一下点醒了安岳,他抱起安阳,裹好被子,冲出门去。去季府的路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漫长过,安岳一路狂奔,尽管手臂酸痛,腿脚灌铅,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支撑他跑下去:安阳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季宗山!季宗山!”季府的大门就在眼前,安岳一点也没有放慢脚步,他边跑边大喊着,“救救安阳,救救安阳!”寂静的夜晚被硬生生划破,安岳口中渗出了一丝血腥味,但他不在乎,他愿意消耗自己的生命,只要能救下安阳。
门口的守卫都认识安岳,似乎是意识到了情况危急,在安岳跑到前就打开了大门。管家一面安排房间来安置安阳,一面让人去通知季宗山和府里的大夫。
“怎么样?”安岳看大夫给安阳服了药,忍不住问出声。
“老夫只能勉强吊住她的命,但也做不了再多了。”大夫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他言尽于此,这女孩烧了这么多天,恐怕希望不大。
安岳眼前一黑,就要向后栽去。关键时候,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太医马上就来,再坚持一下。”是季宗山。
原来他听闻情况后,猜到府里的大夫估计派不上用场,立刻派人请了太医。一分一秒的焦急等待中,太医提着药箱气喘吁吁地出现:“季侯爷。。。。。。”
“烦请您快看看病人的情况。”季宗山打断了他的问候,此刻最要紧的是安阳,之前活蹦乱跳的孩子现在正陷入了昏迷,生死未卜。如果安阳没了,安岳怕不是也。。。。。。
想到这,季宗山看了一眼安岳,他红着眼,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全身上下都紧绷着,能支撑他再次站住的力气只有躺在床上的那个女孩了,他最挂念的女儿,他最不能失去的亲人。
太医探了探安阳的脉搏,眉头紧锁,银针扎了一根又一根。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针刺入皮肉的声音在耳边不断。不知过了多久,太医放下药箱,站起身来,递给季宗山一张纸,上面写着药方。
“晚上喂她服下,能不能活命,全看她的造化了。”太医也不能下定论,这女孩送来得太晚了,小病也会耽搁成大病。
“好,辛苦了。”季宗山吩咐了人去熬药,亲自送太医出门,将房间留给安岳和安阳,“有什么需要记得叫我。”
安岳坐在安阳身侧,他的魂魄还没有复位,安定了,是安定下来了吗?安岳抚摸着安阳的脸颊,能感受到她的鼻息逐渐稳定,看到她的胸膛有规律地一起一伏,像是睡着的样子。这么多天来的疲惫一下上涌,安岳觉得自己哪都疼,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白首同归简谱》第23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