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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某一天,皇宫里忽然来了一批人,说是要接嫡长公主回宫去,那些人说话毫不客气,甚至动起手来,舅舅与女先生不在,姚碧落为了护她,右腿被人射了一箭,唐禹成也受了很重的刀伤,即使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是嫡长公主,却还是将当时在场的三个女子都抓了去,她们被关在一个叫掖庭的地方,那里潮湿阴暗无比,姚碧落当时因腿伤不得治险些丧命,那些人后来又来过一次,送了好些吃食用具,她才知她们日后便要住在这里了,那些人也不算亏待她们,只要说缺什么少什么,几乎都会送来,但饭菜还是不新鲜充裕。
大概一年前,她发觉自己好像记不起事情了,从近的起,到曾经的事,都只能记起大概,甚至想要回忆起大概都要费好大的心力,她害怕极了,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不知何时到头,而自己却总是浑浑噩噩,她好怕有一日,自己会忘掉一切,于是她要来了纸笔,将自己能记起来的皆写成信,注上日期,放在了这个匣子内。
看完了近百封信,她的心就好像被生生剥开了一道,她承认自己还是无法感同身受这个叫楚长安的女子从前所经历的所有,就像她最后忘记了一切,去不断地翻看过往,想要找回自己一般,她最终还是只能像一个旁观者,毕竟,崔槐序也有自己记忆、自己的执念、自己过往的人生。
第一百零二章
是夜,楚长安未能安眠,一早也要起身梳洗着妆,看起来十分疲倦。
妆台前,楚长安看着自己的面容发怔,眼中满是倦怠与悲伤,她不会因离开这片土地而伤,伤感的缘由左不过是与母亲分离。小时她就在母亲的庇护下长大,如今已成年岁却只得以分离而保护母亲,可笑至极。
到了时辰,碧落走进内殿,只见楚长安落寞的背影,与镜子里映出的那张惨白的面容,不觉地红了眼眶。
碧落走到她身旁,缓缓蹲下,轻轻抓住她的衣袖,仰头看着她:“公主,碧落不能陪您了,愿公主所遇之人,皆能懂您的苦,解您的忧。”
她垂眸,不敢对上碧落的目光,淡淡道:“碧落。。。保全自己,方为上策。”
碧落一笑,起身,后退两步,行大礼:“请公主更衣梳洗。”不知觉地,一滴泪逃离眼眶,直直地向地砖上撞去,只得。。。泪花四溅。
逃离了这个囚网,便是另一座宫墙,没什么分别,若有,不过宫墙较囚网更加冰冷陌生而已。
梳洗罢,礼教姑姑指告宫女为楚长安行妆、着衣、着裳。
“公主今日大喜,看这青余殿多热闹啊!”礼教姑姑笑着说。
“嗯”,楚长安看了一眼窗外匆忙的下人,回声道。
虽如此回,但楚长安心中只觉得这殿中拥挤无比,让人难以呼吸。
“奴恭祝公主大喜。”此时唐又蓉从外殿进来向楚长安请安。
楚长安闻声并未回头,只是吩咐其他人退下,殿中只剩下二人,静得可怕。
半晌,楚长安先开了口:“又蓉,实不相瞒,于我而言你我并算不上为姐妹,当初帮你认祖归宗只是愿你以后有所依靠,可如今是你自己丢却你唐家人的身份,我便也无话可说了。”楚长安只是淡淡地说着,从铜镜中看着她,语调中并听不出过多情感。
站在那里的唐又蓉只是低着头,不敢对上铜镜中的那双眼睛,“我明白,但…”她顿了一顿,抬头看向镜中的她,“世人皆有苦衷,我与您无异。”
楚长安承认,方才那番话确带着些怒气,但她向来是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才未表露出来,可唐又蓉的这番话点醒了她,忽地,她明白了什么,闭上眸子嘲讽一笑:在这场交易中,还是裹挟着许多人的不得已,她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公主,吉时即到,该梳妆着衣了。”殿外传来礼教姑姑的声音。
楚长安睁开双眼,微微叹气,只应了句:“进来吧!”
此时,楚国朝厅中两侧整齐地站满了人,朝中大臣无一不到场,除了唐禹成。
厅正中站的是身着裸红袍的李弈朝,此衣名曰卿谂袍,是澧国男子迎亲时所着正装,身后只站着江子晋。
此衣无珠饰点缀,只有金线缠身,虽光亮珣丽,但也失去韧性,成为禁锢了着衣者的枷锁。
坐在殿堂之上的楚修与傅知荷皆是满面笑意,却乐有所异。
“辰时已到,请公主入殿——”
随着殿仪官的声音,楚长安身穿赤红广绣嫁衣从东侧入朝厅,头上梳得高高的发髻和容貌被锦绣红纱遮盖,只依稀可看到发上的金制步摇随着她的走入摇曳着,身后紧跟着四名侍女,唐又蓉与姚碧落自然在其中最近的位置。
见她进厅,李弈朝先只是看着,待她缓缓走近,他仿佛找到了那日那女子周身散发的熟悉感觉,他微微蹙眉,只是盯着楚长安,好像一定要在她身上探究出什么,一时失了神。
待到楚长安走到他身侧,他依旧侧身看着楚长安,直到殿仪官宣礼:“请国婿、公主拜别国主国后——”他才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摆正身子行礼。
对于楚长安而言,这一拜,也许此生与母亲、与碧落便是长别,此刻她的眼眶再也无法牵制住出逃的泪水,狠狠地砸在了大厅上。。。。。。
礼罢,傅知荷难以抑制心中对女儿的不舍,不自主地起身上前扶起楚长安,抚着她的手含泪笑了笑,楚长安也很想抱一抱她的母亲——那个不论在什么时候都爱她如初、护她如命的人,可如今就算是拥抱也越了规矩。
《坠金娇寥寥几笔》第98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