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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我们的倒霉二号崔夜雪。崔夜雪失忆依旧,关键的事儿诸如家庭住址父母双亲等等一件没想起来,那些怪力乱神的巫术倒记起来不少。今天开了阴阳眼,嘴里念叨着一堆虚虚实实的东西,七月和青衿被她吓哭好几次。明天又学会了求雨,在院子里面半夜秘密设起坛来,搞得洛阳城这几天气候紊乱。赵愁城也不能拿她怎样,只能警告两句,不准出门。之后撇下闹别扭的崔夜雪,让陈管家找工匠来修补一下几把旧雨伞。

丫鬟们别的无话可表,只是桃夭最近变得规矩多了,看见赵愁城一个人在书房里也不会进去打岔,而是远远绕开,此外看见采薇那张冷脸也躲得远远的。似乎是得了冰块脸过敏症,不得而知。

总而言之,赵府还是和以前一样,有点不相同,但也没什么大不同,整体上还是一片熙熙和乐。

熙熙和乐怎么行?我赵六身为说书人,诸位看官身为听众,咱们可是世界上最唯恐天下不乱的一批人啊!如果都这样熙熙和乐,那故事打哪儿来呢?

所以,我赵六今天要讲的重点,并不是赵府。

※※※

要说赵愁城调职春官长的这段日子,受益最大的无疑是天子爷,可受害最大的人,就是代理天官长职务的陈恕己了。

要说受害最大,倒也不至于,主要是他的受害妄想作怪。天官长一职事关重大,要说如果之前的春官长柳大人柳震不被撵回家养老,几十年的经验摆在那儿,当然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现在柳震走了,那个一张俏脸的后生小子赵愁城填了春官长的缺,只好轮到他陈恕己被推荐到这个位子上。同样有这个资格的,还有一个胡子比自己还长的同僚李郁文,但不知怎的,偏偏就挑中了他陈恕己。这下可好,真不知道是说“受宠若惊”合适,还是说“喜忧参半”合适。做得好,那是朝廷的眼光独到。做不好,难免背上“时无英雄,竖子成名”的指责,一败涂地。

想到这里,陈恕己从太师椅上站起身,稍稍撩拨了一下那盏摇曳的灯火,看着书房的纱窗。时下正是深夜,外面黑魆魆的,如果是白天,这窗口正对着一堵院墙,墙外就是洛阳熙熙攘攘的街道。如果说这位子真能坐稳,对自己儿孙将来进入仕途也是不错的资本了。这繁华地段的几间宅院也能长长久久地在自己家手里传递下去。

陈恕己的心情又郁闷了些。眼下,那个叫赵愁城的小白脸正在春官长的位子上风光无限。说白了,天子给那小子调职,就是为了送他一个扬名的机会。那些新晋的“国家栋梁”们,即便年纪是那小子的三倍,看见他还是得称一句“先生”。但一个掌管礼仪、祭祀、教育的大宗伯,哪能比得上替代天子调和朝政、燮理阴阳的太宰位子呢,所以他这大宗伯必定做不久,估计等科举的事情一过,还是会把他调回来。

而他陈恕己呢?上次在台上已经被御史台那帮言官给噎了一回,丢了丑,再被这小子不费吹灰之力地把职务要回来,自己这些天所做的,就只不过是为一个胡子都没长出来的佞幸之人填缺--这就太可耻了。

一阵夜风不知从哪里吹来,室内的灯火稍稍一摆。陈恕己转过身,看见房门不知何时开了,侍妾秋棠就斜倚在那儿。脸上新描了眉样,嘴唇也刚点过,一双手里捧着红木脚盆,似乎在那儿有一会儿了。

“秋棠,说过了多少次,这种事交给别人。”

只听秋棠一口伶牙俐齿:

“秋棠想着老爷累了,就想来侍奉,没有别的意思。”

陈恕己方才紧蹙的眉头舒展了:“进来吧。”转身又在太师椅上坐下。秋棠便扭着水蛇腰进来,将脚盆放在陈恕己脚边:“水有点凉了,我去加点热水。”说着就要转身出去。

但陈恕己一把捏住了她的白嫩手指,调笑道:“凉就凉了吧。小美人儿,让你等那么久,我该罚。”

秋棠脖子一转,一双细长眼睛定定地看了看他,小嘴一抿,说:“这可是你说的。”说着就扯了一个蒲团到脚盆边上,一欠身跪坐在上面。陈恕己大脚一翘,那女人就帮他脱起鞋来,一边脱一边说:“瞧瞧王四那家伙干的好事,轿子怎么抬的,老爷这回真没少踩地,新鞋都沾了泥。”

陈恕己哈哈一笑,“你就不怕他知道你在我这儿说嘴?”

那秋棠一边揭下陈恕己汗味儿十足的袜子,一边娇嗔道:“怕什么怕,我这是为老爷好。要是他不服,那是他对老爷不忠。他要敢使坏,有老爷罩着我呢。”

陈恕己一听见罩着二字,心里就有些不悦:好一个“罩着”,赵愁城那小子总是有天子罩着,谁又来罩着他陈恕己呢?资格老又顶个屁用。上次早朝一个晕倒在阶,天子就派人把他抬到了寝宫。前一时辰还在朝堂上趾高气扬,一转眼就成了病西施,是虚是实,谁知道呢。想到这里,他脸上就现出了鄙夷之色。

“怎么了老爷?”

“没什么……嗷!”陈恕己刚搪塞一句,就是一声大叫。

原来是秋棠给他捏脚的劲儿忽然大了几分。看见秋棠脸上的嗔色,陈恕己就眯着眼睛一笑:“好美人儿,捏的真舒服,再捏一个。……呵,哈哈,呃,嗯……”中年男人的喉咙里的声音粘腻腻的,眼睛朦胧,一副享受的模样。

谁知这时,秋棠把手一撒,将那只大臭脚晾在了盆沿上。

“怎么了,美人?”

秋棠一副幽怨表情,声音腻得能挤出蜜汁儿来:“老爷,不是秋棠多事。你这样瞒着秋棠,不知道秋棠多担心。以前老爷有什么大事也总和秋棠商量,怎么今天反而……生分了。”说完,一对秋波还自怨自怜地一转。

陈恕己见状,心中暗笑,伸手捏了一下秋棠的嫩脸蛋儿,又将手指搁在鼻子下面嗅了一下,赞了声:“香!”

秋棠一低头,袖子遮着嘴嘻嘻一笑,又说:“老爷,就跟秋棠说说,秋棠替你分忧。”

“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过两天你就能升成姨太太,新修的几间房子也能分一间给你住。可惜,飞喽。”

秋棠知道男人在说笑,既不气,也不闹,只是眨了眨眼:“老爷说的,怕又是那‘兔儿相公’吧?”

陈恕己拉下了脸:“不可胡说。”

秋棠依旧是方才那妩媚神色,轻轻提起陈恕己的下裳,一只纤手继续捏着他的脚,另一只手已经沿着他长满寒毛的小腿悠悠地抚摸起来:“我也就是和老爷说说。老爷的心思,秋棠懂。那小子大胆包天挡了老爷的道。上次那小子调到春官,老爷不还跟秋棠说起过么?”

陈恕己一皱眉:“我说过么?”

秋棠这才将陈恕己的脚放下,浸在温热的洗脚水里。陈恕己闭上眼睛,向椅背仰去,享受地叹息着。

“老爷忘了?老爷那时候说呀,要秋棠是个小子就好了呀,指不定就被天子爷看上,带进宫去啦。”

《京洛》第63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