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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我,我。”若殷看她半真半假的表情,一时也猜不透,只得顺水而言,“我还不想嫁人。”
梁夫人轻笑起来:“我们家彥直看着很喜欢你的样子,可惜你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人,段恪温文如玉,谦谦君子,但是外柔内刚,实力不可估量,彥直虽然沒有点破,可我是他娘亲,多少总能瞧出来。”
若殷眼睛不知道放哪里看,脸先红了:“夫人拿我寻开心了。”
“是我们家彥直沒有这福气。”梁夫人正色道,“虽然忠高踞帅位,可我的出身卑微,众人皆知,芸芸众口,想拦都拦不下来,以后彥直说媒娶亲总比别人矮上半头,说来还是我这做娘亲的对不住他。”
“夫人此言怎地,夫人乃大帅的左膀右臂,巾帼英雄,人人当敬之,何来卑微一说。”
“小若,你是外乡人,又是个女儿家,或许你并不知晓,当年,世忠遇到我的时候,我是一个官妓,花名叫做红玉。”
若殷吃了一惊,又不敢太过于显露,勉强将头按下,只静静听她说。
“那时候,他刚平定方腊的叛乱,随大军班师回朝,可惜他沒有因立大功还获得嘉奖,因此郁郁不得欢容,到了京口时,统帅下令如来官司妓侍酒,而我正在其中,于是,我们相识了。”山间有风,微微吹乱鬓边发,梁夫人不经意地抬手去挽,嘴角轻抿出笑意,“我属以卑贱待罪之躯,而得慧眼识人之明,他用那次的军饷加上借来的凑了三十两银子,替我赎身,我嫁给他做了妾,后来一边经历诸事,正房病故,世忠言明我虽出身低些,但已育两子,扶我为正,那一天起,我才被称作梁夫人。”
“夫人今日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因为你的心事,我第一眼看到你便看到压在你身上令人不堪重负的包袱,虽然我并不晓得那里面藏着的是什么,可我晓得心口的重量是一日赛过一日,叫人旁生痛苦,有时候,你低头思量,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面容愁苦凄厉,自己虽然沒有察觉,但叫旁人见到暗暗心惊。”梁夫人的手按在若殷如丝的发上,“小若,我只有两个儿子,一直想要个女儿,世忠也说女儿乖巧贴心,最是能心疼的,如果你有为难的事儿,尽可以告诉我,为何别人家的小女儿为一朵花,一只蝶苦恼欢喜时,你去心结成狱,自己将自己困住。”
若殷站起身,走向山道边,从这个角度望下去,树林青郁,偶尔有只鸟儿拍翅飞过,阵阵山风透过树森发出沙沙的响声:“夫人,恕我不能说,世间许多事,只能藏在心里,一个人来承受的。”她转过脸,心口一时空荡荡的,勉强笑道,“夫人,休要怪我。”
梁夫人幽幽叹气道:“原来是我想错了,我原以为你是因为身份不及,所以不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想请大帅替你做主,后来看着又不象。”她拍一拍手,也随着立起身,“我们继续上山便是。”
扑啦啦作响,一只尾翼湖蓝色的雀鸟绕着若殷头顶飞了一圈,停在她的肩膀。
“这倒奇了,山鸟居然都不怕你。”梁夫人好奇地用手指去拨弄,雀鸟细小的爪扣在若殷的衣料上不舍得离去。
若殷淡淡的神情,将雀鸟捧进手心,喃喃道:“跟着我便不得自由,鸟儿还是应该飞翔在山间才最开心的。”迎着山风,她将手放开,雀鸟的翅膀在空中划出两个半圆,滑翔而去。
“小若,此乃吉兆。”梁夫人的目光跟随着雀鸟,直到它飞出视野,“此乃吉兆。”
若殷见她欢喜得象个孩子,不由跟着她笑,笑容刚显露出一点点,已经定格在唇角,那极其轻微的铮声,再熟悉不过,划破空气,直逼梁夫人背脊,她只来得及惊呼道:“小心。”整个人前扑而上,覆在梁夫人的背脊,然后是锐器撕破外衫,钻进皮肉,肩膀处一片濡湿,她也顾不得伤势,自小腿处拔出匕首,警惕地护住两人周身,只怕暗箭再次侵犯。
梁夫人鱼跃而起,发髻的一边打松开来,两缕鬓发落在颊边,仔细听一听道:“人已经走了,我先前明明已经察觉有人跟踪,可是渐渐说开却是大意了,以为不过是一般的探子,誰料在这里下得黑手,快点让我瞧瞧伤势,仔细箭头喂毒。”
若殷起手欲拔,被梁夫人一把拦住:“小若,这是金兵所用的狼牙箭,箭头倒钩,如果生拔恐怕要扯下一大片皮肉,你莫在动,匕首给我。”
若殷听话地将匕首递给她,梁夫人道:“你忍一忍,血色鲜红,幸好无毒。”刀尖熟练地挑开伤口,将箭头倒钩连带着皮肉的地方利落地挖起,一使劲将铁箭拔出,再从内裙撕下干净的而料,将若殷的肩膀抱扎严实,“看来今日是见不得三岽上人。”
“不过是一点皮肉之伤,夫人,道观已经可见,怎么能半途而废。”若殷收回匕首,“如果观内修士问起,只说在山间不小心摔伤了肩膀,应可搪塞过去。”
见到三岽上人,是不是能问一问游蓬的下落,哪怕是一丁半点,只要知晓他平安,便好。
梁夫人喜欢她的磊落,也不再推辞:“是,即来了这一次,怎么也该见一见仙人。”
拾阶而上,又走了五六十个阶梯。
圣堂道观。
63:三岽上人
山门前两名青衣道童施礼,若殷上前一步:“我们家夫人慕名三岽上人仙名,特意从外地赶来为老爷求一功名后事,望两们小道长行个方便。”
道童回礼客客气气道:“上人平日里不宜见客,今日又非初一,十五的,夫人若要请愿烧香都可,上人的真身怕是见不得。”
梁夫人早有准备,让若殷奉上香火钱,若殷掂在手心觉得荷包中颇有分量,浅浅笑道:“两们小道长,夫人是虔心之人,看我们路途迢迢而来,请通融。”
梁夫人在后面幽声道:“我们主仆上山不易,丫头在山腰时摔伤了肩膀,还是咬着牙陪我来到观中,我这里有一名帖,你们交与上人手中,如果上人依旧不肯相见,那我们自不勉强,烧了香便打道回府。”
道童接过荷包和名帖,再看看若殷肩膀血迹斑斑,已经信了大半:“不如夫人先请到大殿,拜一拜老君,我们去回了上人,再来请夫人。”
梁夫人点一点头,一手搭在若殷臂上,看似是要丫鬟搀扶,实则担心若殷触了伤口,借力一把:“小若,两位小师父说的是,我们先去拜一拜老君才是。”
两人进得大殿,已经有香客跪拜,若殷投些散碎银子后,取了香回来:“夫人,请上香。”
梁夫人虔诚对着供奉的老君像盈盈下跪,磕得三个头后,低低念念有词,若殷立在她身后,视野中青烟袅袅,在空中飞扬缭绕,鼻息中闻得的也是香烟气息,一时心态宁和,说不出的平静。
方才的道童急急跑过,见夫人正在行拜中,轻声道:“上人看完名帖,请夫人过去。”
《鸳鸯湖棹歌》第50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