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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陆说,要不您老讲个笑话,让群众乐一乐?
魏南想了下,口吻平静地说张建军昨天来景安,有人给他办接风宴,席间,东道主口称“老同学”敬酒。
请客的某某是近几年才来的景安,关陆恰巧认识,心说这关系拉得略没谱儿,就打破沙锅问到底,转头请教魏南,那谁跟张建军算他哪门子老同学?
知情人士看他一眼,揭示曰,党校同学。
关陆愣了两秒,反应过来才乐了,倒向靠背里,忍笑跟魏南说,哎,你这笑话忒冷了。
宣台是关陆的老巢,他走下飞机,穿休闲装,还背着登山款双肩包,颇有些老子风华正茂又杀回来了的兴头。看看人,再分心看机场设施,眼神晃来晃去。形形色色的行人、上爬下降的电扶梯、光滑的大理石板地,他什么都看,又好似什么都没放进眼里。
这回轻车简从,不必领托运行李,他们还没走出机场,关陆开机就接到一个电话。
他的脸色五彩纷呈转了一圈,“得,我知道,好”地应付着。魏南等他挂机,走上前问,什么事?
关陆被气得发笑,扬手机给魏南看,已结束的通话显示是“cheery”。那是关陆的干妈——苏嘉媛女士——的女儿苏樱。
关陆把手插回口袋,跟魏南在各大机场必备的咖啡店找个座,懒洋洋地坐下说,“这是为防我临阵脱逃,派人来押送刑场。”他叹口气,说,“我认命了。欠债拖不过年,等着讨债鬼吧。”
过十分钟,被关陆称为小讨债鬼的苏小小姐找来了。
苏樱看上去不到十岁,穿圆领衬衣,校服款的红色羊绒背带裙,下身是深棕色羊绒袜和小皮鞋。小孩子这么打扮,漂亮是漂亮,却过于规范、成熟了。她发色浅,微卷,扎成两边马尾,垂在胸前。一双眼睛专注地盯着关陆,身后还陪着一个二十出头的混血姑娘。
关陆以为她会如以前一样冲过来,扑进自己怀里。做好了准备,苏樱这回倒表现得像个小大人。见她不急着逼要礼物,关陆就没掏放在口袋里的小首饰盒,先把在场几个人介绍了。
坐在苏樱身旁的是她妈妈给她安排的家庭教师,也是苏樱的好朋友。关陆和她见过几面,她主要教钢琴,有个中文名叫贾思敏。
说到魏南则更简单了,关陆只说了他的名字,大家都心照不宣。不知苏女士怎么告诉女儿的,苏樱此时也很庄重地对魏南一点头,她正喝着关陆点给她的拿铁,探究地看魏南时,神色还带一点小女生的倨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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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思敏给苏女士打工,敬业的当苏女士的传话筒。
她说得比较委婉,听完还是那么回事。苏嘉媛的意思是,魏南怎么安顿不归她管,关陆到了宣台,应该第一时间回家报到。或许贾思敏也觉得这番话的口吻太生硬,为免让关陆刚落地就生出反感,先做足功夫,扬起脸冲他露齿一笑。
贾思敏说,“Cherry想一下去曼德伦喝茶,要是不累,不如大家一起?”
关陆瞟了眼苏樱,她双手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还在用孩子气的挑剔瞪魏南,好似存心要谁看见,她和他不对盘。魏南在她虎视眈眈下端起咖啡,八风不动的样子,很有往苏小小姐的火上均匀慢浇两匙油的效果。
这场景够有趣。自关陆十年前认识魏南,肉麻些形容,魏南就是镜中花、水中月那号人物。还没捞手里,已经根本上影响了关陆的择偶标准。从来是人怕他爱他,几时遭人嫌弃过。关陆反正是折腾起来人嫌鬼憎的,现下旁观魏南被小丫头不待见,心里颇为惬意。
关陆侧脸看贾思敏,回个笑,举咖啡杯说,你们去吧,我们晚点再过去。
贾思敏搬出苏樱,没料到关陆不领情,当即怔住了。
关陆索性讲到底,“我干妈要问,你就说我先去趟静园。”
静园是宣台的一处墓园,贾思敏听到这,猛然明白关陆是打算去祭拜父母。再看他一身黑,因此有些歉意。没怎么寒暄,便话别分开。
静园在宣台市郊,一面与林立高楼比邻,另一面远远对着个高尔夫练习场。名副其实,僻静得很。园外倒是有两家卖鲜花水果的小店,不是拜山的日子,都门庭冷落。难得也有几种贵价花,不和黄、白菊花挤着,蔫蔫的分开摆放,大概是为了照顾专程来凭吊名人墓地的闲客。
关陆不急,踱去逛了二十分钟,发现果类很少,苹果不新鲜,好在颗颗饱满红润,堆成排卖相上佳。
他没想买花,称了半袋苹果。倒是魏南按照关陆送别人的惯例,要一束百合,等着老板包花。
关陆咬着苹果凑过去看,见是白百合就笑了。他对魏南晃食指,伸手捞了三、五枝红得耀眼的玫瑰。那些玫瑰离开盛满清水的铁桶,被包进街头巷尾花店常见的、带雪点的玻璃纸里。花瓣边缘卷了,老板抓剪刀要修,关陆靠着门框,抱臂说不用了,这样就好。
魏南接过那束玫瑰,关陆吃完苹果,边走边介绍说,“我爸花粉过敏。要送我妈嘛,必须是玫瑰。”
关陆对这里十分熟悉,按他的说法,要是哪天静园像那些海外知名公墓一样成了名胜,他不必培训就能上岗胜任导游。
宣台文化多元,墓地也多元。客死异乡的洋人不在少数,信西教的本土人士也不少。为了照顾死者,静园按信仰分坟地,山下大片的是基督教坟场、天主教坟场、犹太教坟场,上面些是伊斯兰教坟场。
两人又沿栽成排松树的道路向山坡上走了几分钟,两侧所见尽是墓碑。墓碑多是大理石质的,匆匆一瞥,读到的铭文或长或短,语言各异。魏南穿行其间,亦觉气氛庄重。关陆拎着苹果带路,一排排地扫视,在半途停步,回头冲魏南扬下巴,指给他看一处摆了花瓶的墓地。那是十数年前一位名动一时的女影星,红遍东南亚也好,无亲无故,一旦撒手而去,就和其他信上帝的人一同被葬在这个坟场。健忘或怀旧的歌迷、影迷送上多少鲜花,都是她无知觉的身后事。
关陆没怎么唏嘘,他摊手说,“有段时间我每两周来一次,一次待一天。没事做,一个个墓碑看过去。遇见长草的顺便拔一把,算是积德。”
魏南听着,只问,“你信这些?”
积德二字,不过想到就随口说说。关陆吃定了魏南在静园必须好脾气,当他的面拿出烟,又得寸进尺地凑过去,伸手到魏南的大衣口袋捞自己的打火机,嘴上说,“你信我都不信。那时候胆大,敢跟我干妈掀桌子。每次她非要管,我往这一跑她就罢手了。所以说亲妈不好当,后妈不好当,干妈也不好当。”
说“亲妈”和“后妈”,指的是谁不难猜。楚女士是魏南的亲妈,也是她现任丈夫的女儿的后妈。她这两个妈都不好当,这两家没谁是省油的灯。
关陆也有私心,神通广大的楚女士找上他,每月一封e-mail发得那叫一个让人头疼。恍惚间,他像在跟个会利用女性性别优势的魏南对话,还不能没大没小,因为对方是实打实的长辈。关陆从小在苏女士跟前长大,受惯母系氏族的压迫,一句话,他拿女性长辈没辙。有时候他想,楚女士找上他,耳目灵通不说,眼光未免也太毒了。后来再想,废话,这是魏南他妈。
《终成正果啥意思》第15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