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雨小说www.lanyuting.com
>
魏南的袖扣被取下,放在茶几上。他有几对大马士革金属织锦的袖扣,关陆走过去,拿起来辨认上面的花纹。这几对袖扣长得太像,关陆把其中一只放回桌上,堂而皇之地占据了离魏南最近的沙发。
关陆说,“你那公司不是在皇后长期有房吗,我把陈耀扔那了,让他呆一晚。”
魏南对此没有意见,只问他,“怎么送酒店了?”
陈耀和妻子都在宣台,他家里管得紧,不回家麻烦。哪怕陈耀醉得不省人事,按关陆的处事习惯,应该把他送回家,或是叫人来接。
关陆舔了舔嘴唇,“没办法,几杯酒下肚就话多,翻来覆去说忘不了当年出差亚非拉得了急性什么炎,家庭旅馆那台湾老板娘照顾好的。老板娘离婚了,为什么他没去找?因为发过誓要功成名就再回去。给他老婆听到,又得闹离婚。”
说完觉得哪不对,仔细想想讲了什么,下意识再看魏南,脑筋总算理清楚了,哪出了错,都是旧情人惹的祸。
关陆靠沙发坐着,皮面发凉,坐久了有种滑而暖的触感,更是懒得移动。他打不起精神,捡起被扔在沙发上的外衣抱住,直截了当地说,“别理我。”
魏南正打算泡茶,没理他。泡茶的动作不快不慢,听不见器皿碰撞。关陆靠着沙发,耳中捕捉到细小的热水冲进茶壶的声音。那声音也过去,热雾泛起,茶叶似乎换了一种,生鲜的香气与上次有差别。等到茶味充盈于室,又消散开些,魏南放一杯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关陆捧起茶杯,茶只倒了六分满,并不烫,杯壁上挂着小水珠。喝过半才尝出有一点佛手香,安静宁神的。关陆的酒意退了,爬起来跟魏南抬杠,“苦。”
魏南望着他笑笑,端走他手上的茶,“那换一杯。”
这一换,换的是魏南那杯。关陆喝了一口,更苦,他放下茶杯,感叹道,“还不如不换。”
15
关陆睡得早,醒得也早。吃早餐时一屋人打个照面,因为昨晚晚饭缺席,关陆的态度特别好,对着苏女士十足一个大好青年、二十四孝儿子,苏樱不懂,三番四次咬着小银匙看他,连不喜欢的鱼肉烧卖都忘了不吃。
关陆不知道魏南的具体日程,只知道他今天下午约了楚女士。这对母子昨天并不是没空,今天上午也并不是没空,但要约一定会定一个这样的日期。许是太早不免有不留人余裕之嫌,再晚又品不出那份看重会面对象的意味。
关陆今日有大把闲暇,比不得日日沉浸于几项兴趣里的吴怀莘,同自己做纵向比较,已经是曾设想过的退休生活。他享不得清福,插兜跑花园里喂了一阵鲤鱼,又上天台去玻璃花房里充当园丁。
十点钟刚过,贾思敏想去花房画写生,隔着玻璃和葱茏的花木,看见关陆坐在铁艺桌椅那边,坐相很散漫,椅子翘起,四条椅腿只有两条着地。他单手抓着一本什么书在读,神情颇为投入。桌角放了一对沾了泥的白色园艺手套,不知究竟从哪要来的。
温室里气候宜人、花团锦簇。一丛丛的花说是玫瑰,英文名也都是rose,严格意义上大部分是月季。月季常开,四时皆在,所以花房一年四季像一块颜色花纹皆热烈浪漫的绸缎。门口是高一些的林肯先生和矮一些的红衣主教,花瓣都带着丝绒光泽,前者暗红,后者鲜红,种在一处,有一种灿烂阳光穿透树荫而不均匀的视觉效果。玻璃油亮油亮的,匆匆一瞥,贾思敏没来由的想到读过的一部伯爵夫人和英俊花匠的小说,动念考虑是否邀请关陆帮忙做她的模特。
贾思敏走近,关陆合上书,和她打个招呼。书扉上作者名占了四分之一,标注她上过NY时报和时代的畅销书排名。书名委屈的挤在下面,是一系列言情小说中的一册,《忍冬之夏》。
贾思敏捏了下手,问道,“这本书……讲什么?”
关陆把书放桌上,起身帮她拉开座椅,“一个女人,被前夫家暴,有广场恐惧症。后来应该会和误解过她的警察走到一起了。”
贾思敏露齿微笑,指着那本书,“你真的在看?其实,这本书是我的。”
关陆捏着书脊看封面,恍然大悟,“难怪,我在楼下翻到,还说吴叔叔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贾思敏放下画板与纸笔,“我以为,你喜欢海明威,DH劳伦斯之类。”
关陆坐直,开玩笑道,“给你一个忠告,我拿四只烤鸭换来的。如果你想钓个有外表、有修养,还有趣的女人共度余生,你得读至少两百部风格不同但是号称经典的小说。如果要泡个符合这标准的男人,最好多读五十部。”
贾思敏忍不住问,“我想知道,这个忠告来自谁?”
关陆看她仍是小心的样子,轻松回忆说,“景大一个热爱莎士比亚的A国兄弟。毕业请他吃福庆坊,被震住了,我至今没弄明白,见了烤鸭他怎么能突然比我更像第三世界跑出来的。”
下午,苏樱在阳光室画画,一只釉色浓厚的瓷瓶放在桌上,瓶里盛着沉甸甸的大捧玫瑰,光照下,有种不加修饰的丰盛的艳丽。
苏樱和贾思敏在看花,关陆策划带苏樱去认识蚯蚓,未遂。他要是就这么走开,苏樱会闷闷的失望,关陆对女孩子的耐性素来要好那么一点点,所以他没走,待在阳光室里看姑娘。
虽然在室内,苏樱还是戴着一顶兔绒的画家帽,帽子斜戴,刘海齐齐的,穿针织裙。她以小美女自居,喝牛奶被关陆打击为乳臭未干,记仇不已,画好画不让关陆看。关陆仗着手长,劫了画簿从她头顶过,看完变本加厉地逗她:人家看着玫瑰画出玫瑰,你怎么对着玫瑰画了一群北极熊?
苏樱跺脚,“我生气了,真的!”
关陆把她丢开的蜡笔捡起来,用让人牙痒的语调说,“生气好啊,生气勃勃。下回别扔东西。”
闹了一下午,苏樱讨厌死他了,偏偏是越讨厌越离不开。关陆奉行可持续发展策略,看着差不多,调转头哄她,承包了帮她填充动物绘图本的任务。
晚上魏南看完财务报表,孙倩如来电请示一项日程安排。等他挂断电话,关陆叫他,“哎,来帮我看看。”
魏南脚步声很低地走近,关陆正对着一本和他极不衬的小学生画册,旁边还有几支蜡笔。画册的题目是极地动物,要求学生用霜冻白、北极白、极地白、雪球白、冰屋白这五色为图片上色。
关陆把五支蜡笔一字排开,诚恳地抬头看他,“老师,我觉得被耍了,这五个颜色哪里有差别?”
这基本等于变相抱怨了。魏老师带几分笑意反问,“你希望我从宏观还是微观、唯物还是唯心的角度回答?”
魏南这么陪他玩,可见公事已毕。关陆正直地上下看了他几回,竟勾出几缕不安分的心绪。魏南为人师表起来,真挺招人的,连带着方才那声存心好玩的“老师”都流露出那么点暧昧难宁的含义。他也没困扰,厚着脸皮自我开脱,勇于挑战师长权威是良好的学术风气,更是文明的进步。
《终成正果啥意思》第23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