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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个冬天,特别的冷,冷得又干净又纯粹。有一天九条躲在顾朝南租来的房间里复习期末考试的科目。不知道为何对那天的记忆出奇的深刻,她几乎能够清晰的记起当时做过的题目的答案。那晚直到十一点过顾朝南还没有回家,手机也始终拨不通,九条一个人咬牙切齿豪情万丈的把叫来的双份外卖都吃光了他也没回来。
忽然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她披了外套去楼下张望,萧条的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平时雄踞一方永远在路灯下聚众说别人坏话的大妈们都迷途知返的回家守着老公孩子热炕头了。不多久九条就被冻透了,手指变得僵硬,根本握不紧东西,猝不及防的被搂进一个宽大的怀抱,带着平日里熟悉的味道,同一时段她的手机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九条急得直跺脚,不知道该先埋怨他回得太晚,还是要抱怨他不知道打电话报个平安,或是首当其冲的挣开拥抱先把手机捡起来再说。
顾朝南低下头将带着微微一层胡茬的下巴蹭在她冻得发红的耳朵和脖子上,不管她怎么挣扎就是不肯撒手,声音低沉得像一个叹息又像是一种满足:“听话,让我抱一会。”这是一个属于男人的,毫无内涵的,遍地雷同的,却让人刻骨铭心的,以为独一无二的,撒娇方式。
当时的九条就算棱角再多,她也是个恋爱中的姑娘,每一个爱着人的心都是容易被打动的,何况企图打动她的就是深爱的那个人。她把双手都放在他的胳膊上,极尽轻柔的问:“怎么了?”
顾朝南沉默了半晌,也许是没有想到更好的理由,他低声蒙混的笑着说:“冷……死了。”
“我更冷。”九条一咬牙,转身出离愤怒了,“那你现在是打算跟我同归于尽吗!”
“……”
彼此对视着沉默了好一阵子,两个人突然一起笑起来,就在三九严寒里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再温暖也无法摆脱惨淡光景的冬季夜晚,笑得春暖花开千阳灿烂,笑得天地都没有被放在眼里。
眼里只有一个你。
一个不怎么生动的你。以及你眼里那个不怎么有良心的我。也许永生难忘的从来不是那些惊天动地,而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回忆着上述内容的九条仿佛耳边响起了遥远的歌谣,安静的,安心的。她躺在床上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仰望着天花板,一眨不眨,她以为自己会承受不住决堤的却是一滴也没让它流出来。
她翻了个身,一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又咬着嘴唇埋头躺下去。反复再三,终于消停了。又隔了一阵子,复叹了口长长的气,最终还是踏下床,谨慎的起身,赤足去翻大衣柜的抽屉。像计划离家出走与情人私奔的未成年少女终于做完了激烈的心理斗争,准备一不做二不休的下手去偷妈妈的钱包,然后撒手闭眼的往前冲,惟恐自己一个不果决就要和今生的幸福道永别。
待她把抽屉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清出来摊在地上,再将抽屉取出翻了个面时,天边都已经开始翻起了白眼。
第一个抽屉的右下角有一行字:和你在一起每一天都是大事记。隐约褪色的蓝黑色墨水短促的晕开些枝杈,使得那几个字看上去有些立体起来。
再下面不远的地方,顾朝南用好看的字体端正的写着:已阅。
第二个抽屉的木板上书:顾朝南的抽屉。紧跟着一行小字,方妙言到此一游。
九条抚摸着那些浅浅的不灭的二百五字迹,心里想着:他就是这么不浪漫,没创意。可是他的不浪漫和没创意在她的眼里从来都不是什么问题。就好像是歌儿里唱得,那时候天总是很蓝,幸福总那般简单。
你总说永远遥遥无期,转眼却只剩下,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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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九条没能成功的从床上爬起来,直到轰轰烈烈的病达半个月之久后,她才想明白头一晚的晕倒也只能算是盛大疾病拉开序幕之前的一场即兴表演罢了,类似于群架开掐之前得先有个不长眼的家伙叉腰大骂来暖暖场。所以说,对于接下来的高烧三天,低烧三天,上吐三天,下泄三天,头晕脑胀又三天来讲,“昏厥立扑”简直微不足道。
可一开始她并没有料到这场病会如此邪门的来势汹汹,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没有做好单打独斗的准备,不开眼的以为自己就是属于过度疲劳的范畴,毫无根据的积极猜想着只肖埋头睡两天就能精神抖擞的去看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了。可事实上,她仅仅睡了一天之后,就发现犯太岁这件事情着实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接到求助热线的莫西西联手任晓川合力冲进屋里搜救的时候,九条已经独自在家里乐观的病重一天半了,一张脸已然惨烈出了摧枯拉朽的景观效果却仍在顽强的给自己灌输着猪坚强的传说,她执着的认为猪都能做到的,自己肯定也能。病得七荤八素的时候忽然看见眼前晃动着俩条细长的人影,感觉很像一对黑白无常,心里豁然开朗的想着原来地狱的使徒也是男女搭配的模式,于是咧咧嘴露出个迟缓的笑容。
震慑于当场的三杯脑海里立即浮现了一个生动形象的场景:一条从水塘里钓上来曝露在阳光下些许时辰的锦鲤正在渡过生命里最后的时光,除了张嘴别无其他生命迹象。他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随之拧成了麻花,而眉头皱成了苦瓜。
“九条。”莫西西的五官也快纠结到一处了,心里难受极了,“别怕啊,我带你去医院。”
“哦。”九条干哑的声音彻底的虚无缥缈了,“是直达太平间吗?”
《妙不可言讲的什么》第54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