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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雨小说 > 都市言情 > 妙不可言讲的什么 >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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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屋里的九条皱着眉问:“我说错了么?”

“嗯?”顾朝南嘴角挂着笑,心说这真是个傻丫头。对九条姑娘剑走偏锋早已见惯不怪的他从沙发里站起来,已经不敢再过多的表示欢喜或者宠爱抑或呵护,哪怕是一丁点,都不能够,他知道,现在自己的软弱或眷恋对九条的未来说不准就是种伤害。所以他仅是微弓着背摇头轻笑,“倒没什么错。”

距离上述事件个把月以后,龙海被抓壮丁送去医院进行光荣的无偿鲜血活动,完事之后按照“成功男士烟不离手”的典型非官方规律想找个地方抽根烟。刚在大草坪犄角旮旯的长椅上坐下就听见背对背的椅子上抱膝坐着的女人开始哭泣,从啜泣到放声到嚎啕。用晦涩又文艺的话说起来,几辆装甲车也拦不住那许多悲伤踢着正步逆流而上。

那个不顾一切掩面大哭的姑娘就是九条。她在顾朝南面前永远是嘻嘻哈哈的,仿佛给一件长袍就能立地来一段单口相声,说学逗唱无一不能。可是在爱人看不到地方像坏了开关的洒水车一样流泪的人也是她,她发泄的方式有些隐蔽却并不隐忍。

一瞬间龙海头疼的觉得,孟姜女苦倒长城的野史传说,一定不是野史,也一定不是传说。女人的眼泪简直是天上地下最具毁灭性的武器,以前没机会亲身体会,忽而被动的扩大了眼界,因此理智上受了点影响。按理说他抽完了一根烟就该拍拍屁股走人了,这事与他并不相干,一哭的不是他的女人,二不是他惹哭的女人。可有的时候再理性的人也会感性的生出同情心理,九条周身萦绕着的无法计量的伤心欲绝,连天地都为之变色,乌云骤聚,何况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尽管龙海知道最应该的方式就是悄悄的离开正如他悄悄的来,悄悄的挥一挥衣袖好把地盘留给忧伤的人的独自感怀。然而他刚被抽走400cc的血,轮胎跑气还会瘪呢,所以他的心脏有点软,九条难过的心绪直浸染了他全部的心情,说白了,就是她哭的动静让他动容,她抽噎的声音让他心疼。他打定主意暂时不能离开,陌生人的陪伴也是一种陪伴。

龙海接二连三的抽掉了一整包烟,而九条的哭声依旧悲恸而绵长,有理由怀疑她全身的开关都坏掉了,除了关不上水龙头,还关不上报警铃。有好心路过的人也被感染了,直小声劝龙海:“小两口吵架了?男人别只顾着抽烟,该哄的就得哄,看你老婆哭得多伤心。”

是伤心,太伤心了。把小命都寄托在泪水里的那种哭法,职业哭丧人员都没有她这种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淹下马的本领,好像哭完了这个人就没必要存在了。如果她不是哭得这么伤心,他也不至于鬼迷心窍。

龙海只随意的瞥了一眼九条的侧脸,几乎认出背对着的泪人是顾朝南的女朋友,那个牙尖嘴利没心没肺的姑娘,可又觉得不像,好比谁都无法想象葛优大爷会出演《阿飞正传》,款款深情的对张曼玉说你今晚会梦见我,那一准是场噩梦。当时的龙海已经和桑夏分手,并不知道顾朝南的近况。他一边吐着烟圈一边认真的琢磨着,将来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亲人有可能哭成这副撕心裂肺的模样,到时候就算是死也得挣扎着活下来,男人真不该让女人哭得如此的肝肠寸断,听着都胸闷难受。可又不厚道的觉得,若将来有朝一日有人肯这样不要命的为自己痛哭一场,就算是死也可以了无遗憾了。

不一会,也许是为响应九条散发出的阵阵阴霾,天上开始细细密密的下起雨,龙海临走前把外套脱下来盖在九条的脑顶,组织了半天语言,发现竟是无话可说。

九条把脑袋从黑色西装下面扒拉出来,仓惶的扭头看了一眼龙海。他们之间隔着远远近近的雨水。她忽然觉得这个人挺面熟,眼神有些像顾朝南,可到底不是。

“谢谢。”她吸着鼻子说,“我不怕淋雨。”

“披着吧。”龙海拦住她还衣服的动作,突然想到了一些措辞,哄骗似的安慰说,“别担心,你那么会讲笑话,你男朋友不会舍得不要你的。”

九条顶着西服抽噎着,愈发沮丧的问:“万一有一天笑话讲完了呢?”

万一有一天笑话讲完了呢?日后,龙海对九条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个霎那间,她顶着宽大的衣服,露出小小的一张苍白的脸,像骇人的贞子又像神圣的贞德。也许让一个男人始终无法释怀的,并不是那些明明成功手到擒来却最终输得一败涂地的丢人往事,而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午后,一个狼狈不堪的姑娘眼睛里噙着为别人流的泪滴。

尽管无法释怀却不代表无法遗忘,玩俄罗斯方块时第一层有个漏洞不表示接下来不能继续搭建了,基层不稳不影响上层建筑。直到两年多以后,相忘于江湖八百多个日子,龙海在中山北路上远远看见九条,跟着她进了一家酒吧,那姑娘不变的是牙尖嘴利没心没肺的模样。他意外的拿到了她的包,轻易的看见了她的身份证,多方打听了她的近况,才知道顾朝南早已病逝。俄罗斯方块一层一层消除,打到了最后,终于有机会弥补底层的漏洞。

有些时候,人人以为一切俱是巧合,而事实上凡事皆有因果。

……

九条抓耳挠腮的回忆了半天:“抱歉,我实在想不起来了,原来……”原来你认识朝南,这世界真小,绕来绕去,每一个人和每一个人都有机会相遇,每一个人和每一个人都有机会再相遇。

龙海从记忆里抬起头:“没关系。”那个大雨滂沱的午后,那个为别人痛哭流涕的姑娘到头来还是为别人噙着那一滴泪,并且从始至终透过泪滴做的放大镜看着自己,到头来自己能做的也仅仅是为她披一件衣裳。

《妙不可言讲的什么》第61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