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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据在秋山别院里的陈德海、盼夏、迎春、喜冬他们,看见小院门口停着的舆轿下来一个枯瘦的女子,第一眼还没认出她是谁,直到看见朱棣叫她“王妃”,他们才惊讶非常的认出仪华,随即眼眶皆是一红:“王妃……”话语哽噎。
朱棣见仪华越发瘦了,本就心情不豫,又见一群婢女哭哭啼啼,直觉晦气,当即脸色沉了下来。
陈德海心中一紧,忙收敛了情绪,赔了一张笑脸,作揖道:“恭喜王爷、王妃大病初愈,看小的这高兴地都喜极而泣了。”这话不假,朱棣失踪了多久,他就担心了多久,现在终于见朱棣平安归来,不由老泪纵横。
经这一提醒,夏春冬三人立马注意到朱棣的脸色,忙掏了帕子抹了眼泪.上去替了边镇找的婆子、丫头的位子扶住仪华。
可一触到仪华硌人的手臂,盼夏首先呜咽出声:“王妃……苦了您了…”她一哭,迎春、喜冬忍不住又是一哭,却不知是哭仪华折腾至此,还是发泄自己被稀里糊涂关了两个多月的害怕,又仰或是二看兼有。
仪华让哭声扰得头疼,她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勉强安慰道:
“别哭了,等明日启程回了王府,静养些日子也就没事了。”
三人到底是王府出来的,皆是察言观色的主,且擅于控制情绪。只见她们泪水一收,又是一张盈盈笑脸,看得那婆子、丫头一愣一愣地。
朱棣脸色稍霁,率先拾阶而上,进了正堂屋里。
随次,仪华也进了屋里,喘息不迭的躺在临窗的软榻上。
朱棣坐在软榻对面的炕上,见仪华走上几步路就虚弱至此,心头顿生一股烦躁,遂一把抓起小内侍捧的凉茶,一碗灌进口里欲压心头之火。哪知这不过是望梅止渴,烦躁的一把扔了手里的茶盏,腾地一下站起身,一脸铁青地来回跨步。
屋里伺候的侍人都低低的垂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了进去;就连陈德海也掩下脸上常年不变的笑脸,垂手敛容而立。
来回踱步半晌,朱棣突然站住,道:“就这样!在这住上三四日,等你恢复了,再启程回王府!”
闻言,仪华双眼一睁,立刻反对道:“不行!”
简短的二字一落,果真接到朱棣一个眼刀射来,仪华很快地缓和了语气,轻声补充道:“都有三个月没见曦儿了!孩子小不认人.臣妄怕再迟些日子,他也认不得臣妾这个母妃了。”
朱棣显然没想过曦儿会不认得父母,也从未这样认为过,但一想他所患之症,再一想他如今只有子嗣稀少至极,而且一个身体孱弱不得习武,一个尚在襁褓之中能否成人也不一定,就是仪华腹中胎儿也不知是男是女!
念及此处,朱棣就像从头浇了一盆雪水,一身火气一下子灭了,神情却多了几分怔忪。
一屋子侍人也同样是一怔:原来仪华在他们面前.对朱棣的话从来都是惟命是从;现在看仪华说话,虽只是那么短短二字,却是意气纵横,而且朱棣还并没有不快的表示。如此,念头立刻一转.不约而同地瞄向仪华,心中各又所思。
这时,天边红火的晚霞只成一线,天色暮暗了下来——原来已是掌灯时分。屋外廊下,几个手持长轩的小内侍,勾下了垂着五彩的穗子的六佰宫灯,用红蜡烛点亮了灯内的鎏金灯盏,方重新将它高高悬桂上了朱漆的大红廊檐。
一时,华灯初上,通明耀眼。
别庄总管内监,里屋门口禀话道:“王爷,王妃的口服汤药已煎好,晚膳也已准备妥当,可是此时盛进来?”
朱棣皱着眉,看了一眼手捧灯台陆续进来的婢女,又看了一眼躺在榻上虚弱无力的仪华,却唤了一声“陈德海”,道:“先把王妃的药盛上来,其余地你看着办!”一边说一边转身回了炕上坐下。
陈德海知道这场由朱棣一人掀起的小风波是落幕了,心下也随之松了一口气,随即准备张罗晚饭事宜。
一应侍人像是早有察觉屋内的低气压,打热水伺候盥洗的、端药奉药的、上吃食摆桌的,仿若踏雪无声一般穿梭于屋室屋外。
不一会儿,佳肴美食齐齐上了桌,各类荤腥也尽乎样样皆有,可见别庄总管是下了大工夫,不但准备丰盛又迎合了朱棣的喜好。却谁也没料到,许久未沾一口荤的仪华,一闻到肉食的香味,就是一阵恶心直欲呕吐,忙让人扯下所有荤食,又拿清水漱了口才好些。
朱棣见仪华干呕无物,只有黄涎咳出,心里总觉不妥,又让人招了别庄里的良医过来为仪华请脉。
一层薄薄的轻纱覆上,良医号脉许久,方起身面色凝重的躬身禀道:“王妃长期未食,以至脾胃衰弱。现下若是持续消食,只怕王妃腹中胎儿不保,还请王妃暂且静养,一保母子平安。”
一屋侍人一听,联想今日所见,当下俱是顿悟,却又见仪华如今病体枯槁、形销骨立,不由暗自摇头:王妃已虚弱至此,想保母子康泰确实不易!
其他人能想到,朱棣自是早已想透.但心中决定难下。他在屋内踱了两步,猛然回头看去,就见软塌旁仪华身边的三个一等丫头满脸泪痕,仪华又置于一盏孤灯之下,恍惚看去脸上惨白的渗人。
终于,朱棣深呼口气,发话道:“王妃身子羸弱,又身怀有孕,暂且就在秋山别庄静养,直至病愈回府。”一语说完.就见仪华情绪激动的摇头欲说些什么,他握了握拳截断她的话造:“曦儿年幼.还离不开你.就把曦儿也接过来吧。”
《朱明画卷 西木子》第175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