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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真是不识得了,可悲,可悲,自己娘亲,认不得自己孩儿,又岂止是可悲呢?”我接过孩子,双眼直视元妃,慢慢将孩子放在雪地上,牵着他手。八个月大的孩子还没办法站立行走,只能靠着我手的牵引,将将站住脚。
我松手,怀森顿时跌坐在雪地之上,他没哭,只是有些惊悚的看着眼前那个从未见过,面容恐怖狰狞的元妃发愣。
我倒退几步,看着孩子,又看了看元妃:“不认识?真的不认识了?啧啧,元妃,你真狠心。怀森,去看看你亲娘。”
也许是因为冷了,怀森翻身趴在雪地上,撑起上身,看了看元妃,转过头,蹙眉我这里爬。雪地雪厚,他力气小,并爬不动,前后试了许久,反倒陷在雪中,前不得,后不得,又冷又吓,竟哇哇哭起来。身边元妃呆立,看着地上孩子,似乎隐忍,不敢上前,也不敢轻举妄动。
“娘娘,这样下去,小皇子会冻坏的,雪地这么冷……”刘东在一边轻念,边说边看着元妃举动。
“是啊,那可怎么办?来,怀森啊,过来,你不去她那里,那母妃抱你。”我伸手逗弄孩子,怀森看着我,急于往前爬,却怎么都爬不过去,哭的红了脸,冻得手脚通红。
我心刺痛,说不心疼,那是假,如何也是我从小到大,亲手待养,如今虽不是如长生那般心里惦念,却也是心中一块软肉,若不是逼元妃现行,我也不会如此狠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家都站在原处,看着地上孩子哭声愈发渐小,任谁都不愿走出第一步。
“这要是皇子生病了,可不好交代啊,娘娘。”
“无妨,受凉发烧,并发其他不治之症,对于小儿也并非稀奇,元妃,你不怕,本宫焉能会怕?今日可来,又几时信你装疯卖傻?还是你继续耗下去,看着怀森,死在你手里?”
我话音刚落,前方痴痴傻傻的女人,扑通一声,跪在我眼前,待抬起脸,便泪流满面,那是一双痛苦无边的眼,软弱,无助,亦或者是彻底的绝望,无人能解。
头局
已是傍晚掌灯时候,光线昏暗,落英苑并没有染了半分过年喜气,仍旧冷清死寂。北风呼啸,吹在我身上,生出一阵寒痛,疼彻骨髓。
“华蓅姜,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根本没疯,这么久以来,你看的可开心?”元妃哽噎难语,脸颊冻得通红。
我走上前抱起怀森,将他手脚裹入裘袄之中,接触我皮肤,为他取暖。孩子似乎哭的累了,窝在我胸口,抽泣难抑,两只小手紧紧抱住我颈项,像是怕我弃他于不顾一般。
“元妃,你可知,我做事,从不凭高兴与否,每走一步,都只为着目的而已。当初你装疯卖傻,以为躲得过?
你倒是肯吃苦,可就算你吃得粪便,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又如何?这般都是你自己求来的,你愿意装,我便愿意看,刚好合拍啊。”
“你是不是非要我死,才肯罢休?”元妃站起身,褴褛落魄,一双眼哀祭绝望。天幕一片粲然橘色,雪花不住飘落,纷纷洒洒,铺天盖地,没有一丝空隙,我头顶撑了把纸伞,一身干净,而她站在雪中,一头一身的白色,死气沉沉。
“我曾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否记得。”我微笑看着她道:“若是有一日,我落在你手上,你可会饶过我?那断然是不会的。你与我一样,没有谁更崇高伟大,为着自己利益,便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谁让我们是一朝嫔妃呢,女人之争,死,才是败者归宿。你与怀森,只能留一个,你自己做选择吧。”
元妃并不恐惧,似乎有所准备,只是轻轻问我一句:“吉嫔之死,到底与你有没有关联?”
我软笑,微微摇了摇头:“元妃,盯着你在先的人的确是我,可利用吉嫔害你的人可不是我,吉嫔不是我的人,至于那人是谁,你这般聪慧,怎么会猜不出?”
“是她。”元妃惊呼。
“从前看你聪明,如今方才知你愚蠢至极,我就算跟你斗,跟华瑞莹斗,也断不会在那时作出那般筹谋。就算我得不到华家扶植,可华家也不失为一把不错的遮头折伞,除非我可以只手撑天,不然,华家永远都是华家,我永远都姓华,大家互利,有何不好?
而你以为我会如此识不得大体,为着你们,去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万万不会替姚家做这些,不费力得来好处之事。单说是为了你,也不值得我这么做。”
元妃冷笑,目色比这冰天雪地的寒九之日还要冷上三:“好你个宸妃,原来你这招是借刀杀人,煽风点火的是你,火上浇油的是你,最后坐享其成的也是你,那皇后怎可不知你是何等人物,怎么还能留你下来?”
我嘴角上扬,嫣然一笑:“若是你肯像我这般,低调做人,也不会先入了皇后的法眼,非除你不可了。可惜你们江家急于自保,你死你活,又有谁愿意顾你?
吉嫔是第一块投路石,你便是第二只填坑草,谁都心知肚明,只有你,如今才知晓啊,啧啧,晚则晚矣,不过,能死的明白,也是不易。毕竟后宫冤死这么多人,又有几个,到最后能走的清清楚楚呢?你说是不是?”
元妃不语,僵僵立在原处,仿若一瞬间被抽走灵魂,只剩一具行尸走肉之躯壳。
真相总是过于残忍,不知之时,急于寻找,得知之后,便更难摆脱桎梏。不是每个人都如我这般,从小无父母缘分,习惯那般冷落离弃。
就似元妃这般,从小娇生惯养,一如深宫,一荣则全荣,一衰却未必有人愿意与她同苦,只得落如壁虎断尾,生死有命,再与他人无关。
我不便再多停留时久,掸了掸裙摆上的薄雪,撩眼看她:“元妃,你的心思,我能不懂吗?你这般装傻求生,不就是想等到怀森日后也有出头一日吗?可是你知道吗?皇后也怀了身孕,若是十月怀胎,诞下皇子,那怀森这个皇长子,所处可就危险了。
就算是我亲手抚养又如何?为了他,还不至于我与皇后撕破脸,大家尽管闹好了,皇长子,皇嫡子两两相争,后宫皇子又不止一两个,立谁不是立呢?你说是不是?”
元妃闻言,怒火攻心,两眼恨恨之色,似乎想将我挫骨扬灰:“华蓅姜,你今日这般,也不怕他日生出报应,长生如此,你竟还如此所为,人在做,天在看,天在看啊。”
“报应?我若是怕报应就入了庵堂出家算了,何须入宫?能与你们斗个死活,还害怕报应?而长生之事,明明就是有人暗中下了毒手,哪来报应一说,我不信,也不怕。
就算天在看,我要做,也一定会做。不过说来,你若想活着,也不是不可能,你若是肯供出谁是背后指使,说不定,我还会可怜你,让你苟且偷生。若是让皇后先知你装疯,不知道,你的下场较那自作聪明的吉嫔,会好上几分呢?”
“呵,你是想让我咬出容妃吗?华蓅姜,你可真狠,不论如何,她也是你亲姊,你竟如此毒辣,栽赃陷害,任谁也不放过。”
《凰天下》第140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