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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成锋耐着性子陪爹妈转了一上午,他不放心他们单独出门。既怕他们掏空兜里仅剩的几个子儿乱买,又怕初来乍到会被什么人欺负。结果怕什么偏来什么,他不过是去丢了下垃圾,回来就看到两三个黑佬围着妈妈吹口哨。
沈大小姐岂是好惹的,她正在脑海里用意念将心仪的包进行到第五个搭配,耳边莫名其妙就飘来一句腔调怪异的英语,饶舌音在反复念叨辣妹啊性感啊之类。她极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没做搭理,结果下一刻就有一只黑乎乎的手掌试图来拉她胳膊。
她毫不犹豫一抬头,将才喝了一口的热咖啡照着那黑鬼的脸泼了上去。
坐在旁边的阮二立马跳起来准备保护老婆,顷刻间就被另外一个人高马大的黑佬给制住了,养尊处优半辈子的这位爷知道自己不敌,但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婆被人调戏,于是阮二先生奋力抬腿去踹那铁塔似的黑鬼,后者正在沈大小姐的尖叫中非常色迷迷地吹了一声口哨,手朝着她的胸伸了过去。
那口哨只吹出了一半,猛然砸上他后脑的塑料座椅中止了这个调戏熊孩子妈妈的流氓行径。阮成锋此前在武馆里学的都是套路,所谓实战也是点到为止,然而直到亲眼目睹了父母被侮辱的场景,他才知道自己能够爆发出何等的残暴和狠辣。
总之,那天他以一敌三,以浑身上下近七成的大小淤青和指骨骨裂,最终重伤一人,打跑了另外两个。被拘至警局做笔录时,黑警官都啧啧称奇,用不大熟练的英语说:“阮,你是我见过最有种的亚洲人。”
阮成锋抽了抽淤肿的嘴角,非常装逼地来了一句:“我是中国人。”
不过这一场街头大战到底让他意识到了套路与实战的差距,之后他学乖了,很少再去跟野蛮人种硬碰硬,毕竟受了伤的骨头和肉都是自己的,要花时间和钱去养,这两样他现在都不宽裕。
非必要的情况下,他尽量避免动手,然而想要游走在贫民窟和富人区之间捞取真金白银,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阮成锋和贫民窟的某个黑人大佬做了笔药品交易,他凭借语言优势从德国把货弄了进来,以低于市场三成的价小小地垄断了一阵子,他只求赚快钱,不怎么顾忌这是否会触动到别人的利益。于是果不其然的,晦气找上门来。
这一次不是街边的普通流氓,是肩扛AK来杀人的正经黑帮。
那天直到午夜阮成锋才回家,他顺手又捞了笔小钱,想着能给爹妈妹子里外全新置办一身,心情一好,连之前喝下去的一点酒都生出了微醺的意味。他溜溜达达地从空寂无人的大街转进了小巷,两侧七八层高度的楼宇间夹着一条光线昏暗的道,月光很暗,和零星几个灯泡一起引领着阮成锋往黑洞洞的尽头去。
他走出了十多米,莫名的第六感忽然疯狂叫嚣着扑上了后颈,他垂下眼皮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目力所及的周遭,除了几个垃圾桶以及一处建筑夹角下的阴影,他没有地方可以躲藏,并且,他身上没有任何防身武器。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没停,他仍在往前走,快要走到那一排垃圾桶边时,阮成锋突然身形一纵,扑向了其中一个垃圾桶。就在直径七八十厘米的铁皮圆盖子罩住他大半身时,前方黑洞洞的尽头忽然吐出了一列耀眼的火舌。
密集的枪声在这条窄巷里爆发出了巨大的回声,然而两侧住宅楼里一片死寂,甚至原本稀疏亮着的几点光亮也在瞬间熄灭。阮成锋提着一口气飞快地将那几个沉重污秽的垃圾桶踹了出去,然而他知道这最多也只能抵挡几秒钟,方才至少有一颗子弹击穿了他临时征用的盾牌,在高速子弹的攻击下,这薄薄一层铁皮只是张纸。
他没有时间去考虑别的,事实上人在生死关头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活下去!尤其是他还肩负着另外三个人的安危存亡,以及心底深处那一重半生未遂的执念。在此情况下爆发出什么样的能量都不奇怪,阮成锋的身体本能先于意识地找到了最佳逃生路线——他要从两侧高于地面两三米的某一扇窗户里寻求生路,他在那一轮扫射后的点射间隙拔身而起,一伸手去抓那仅仅突出了几厘米的窗沿,然后在千分之一秒中翻身上去。
阮成锋非常准确地实现了前半部分,然后被一枪击中了小腿,他并没有觉出痛,但身体的这一部分立即失去了控制,仅仅只差了那毫末可能,又一枪从他紧紧抓握的泛白指尖穿过,粉碎的砖末迸裂四溅,他相当狼狈地重重摔了下去。
与之同时猛然坠地的是他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枪声在耳边引起了短暂失聪,他咬着牙爆出了一个脏字儿,然后忽然听到了一声嗡鸣。
那一声是从他身后传来的,在窄巷晦暗不明的光线里,阮成锋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道转瞬而逝的光,那道凌厉光芒如流星般射向黑暗尽头,伴着一声沉闷嘶叫,枪声忽然止了一瞬。
阮成锋心头猛然一跳,但随即子弹再度倾泻而来,这一次不是冲着他,而是直指他身后。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端着枪从浓重黑暗里走了出来,冷冷的月光下那黑佬面色狰狞,仿佛是地狱里走出来收割人命的杀神。
然而杀神没有能走出更远的距离,阮成锋这一次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抹流星。一把刃尖薄到近乎于无的飞刀从自己身后挟风而至,准确无误地钉进了那人的喉咙。最后几发子弹扫射向天,阮成锋在极度的惊讶之下向身后看了过去。
身后的巷口没有人,在枪声过后的极长安静之后,阮成锋才试探着去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腿,痛到麻木的伤口处探到了满手鲜血。然后,余光里出现了一个细长的身影。
第30章番外三(二)
阮成锋见过血,但没杀过人。因此,在戈鸣面无表情地从死人的喉咙那里一寸寸拔出刀刃时,他隐隐有些作呕。然而那张颇为稚嫩的面孔上却是纯然的麻木,他忽然信了这小孩之前说的六岁杀狼的事儿。跟眼下比起来,杀几个动物算什么。他中弹的那条腿已经难以行动,若不然,他实在不那么想跟这个杀人如杀狗的诡异小孩再待在一起。
但是戈鸣径自走到巷子尽头,悉索一番以后又走了回来,他向着阮成锋伸出手去,说:“还能走吧?”
阮成锋硬着头皮去握住了他的手,入手皮肤粗糙带茧,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几岁小孩应有的手掌。他借了一把力勉强站了起来,戈鸣极瘦,然而居然很有力气。稳稳地架住了比他高大很多的阮成锋,一步步走出了那条黑巷。
阮成锋只经过了一段很短的考虑,随即决定留下戈鸣。
一个面不改色杀人的娃娃脸有点可怕,但更可怕的是茫茫原野间拔地而起的这个城市、这个国家。阮成锋无法预料到会在哪一个路口哪一扇窗户之后会有人再度向他扣发扳机,他怕死,因为肩负的不止是一条命。
《猎狮ⅱ》第40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