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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怎么能有这样的思辨?条理清晰,自成一体。他就是身为探花,也无法不承认这个自称不读书不识字的女子,看事物的角度,破古今之陈,入木三分,语言如刀似剑,沉重的道德礼法,成了利益的遮羞布;常规例矩,变得可笑荒诞;即使是至高无上的孝道,也被说得如此不堪……在她的眼中,那些他自幼熟悉依赖的思想,怕都是重重束缚吧……
幸亏她今天把火发到了二哥贺霖鸿身上,骂了他一顿,他一向脸皮厚,骂就骂了,若是真骂到自己头上……
贺云鸿胸口莫名不畅,走入自己的院子,绿茗迎上来,见贺云鸿眉头微蹙,就笑着安慰道:“公子不要烦忧,老夫人一定会再给公子……”
贺云鸿一垂眼帘,理都不理地走入了自己的书房,将门一关,躲在里面到了晚餐时才出来。
老夫人卧床,各院自己吃饭。贺云鸿像是没有胃口,无精打采,只吃了两筷子素菜。
想到明日公子要与那个山大王一起去勇王府回门,绿茗开始担忧起来。
这一夜,贺云鸿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中,总像是回到那院墙边,听到那个女子连笑带骂的声音,有时觉得不是贺霖鸿在挨骂,而是自己站在她的身边,被她骂得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真的被骂的贺霖鸿反倒没这么难受,他出去和一帮朋友大吃大喝了一顿。席间许多人问起他三弟的新婚,他其实特别想跟大家说说今天贺府发生的破事,他怎么被他不想要婚事的三弟妹骂得快吐血了,可是他知道一点都不能透露,只能呵呵笑着说些“很好呀”“很不错呀”之类的话。等到喝得晕晕乎乎之后,他高兴起来,击板大声歌唱,闹到了夜里,才被人架回了贺府。
贺相忧心忡忡,去看了卧床的姚氏。姚氏一见贺相就无力地流眼泪,特别委屈。贺相见她衰老脆弱的样子,也不能责备她,更不能多说这门婚事给贺府带来的危机。只能反复劝她放开心怀,好好休息,然后自己宿在了外院。
贺相在床上长吁短叹,真是挺后悔的!
他以前没拦着,因为迎娶新妇本来就是后宅主母治下的事,姚氏定下来的,贺云鸿都听从了。男主外,他一朝左相,难道要去理后宅之事?何况,这事他本来真没当回事!一个毫无背景身份的山寨女子要嫁入相府,姚氏心里憋屈,不想大办婚事,有什么了不起的?而且,还是在内院,外院的宴席照样宴请了各方宾客。让她住了旧房子,可能听着不好,但是比起在姚氏身后站一天规矩,抄一天经,弄不好还罚跪什么的,住个旧房不痛不痒的,算什么呀!大家一听就明白,这不过是对她身份的一种提醒,结合以前市井上她被败坏了名誉,这就是让她别想在贺府撒野的意思。
不要说大户人家,上在皇宫,下到平民小居,自古以来,哪里有婆婆不拿捏下新过门的媳妇的?而那些新妇,谁不是敛眉低首,先承受下来,向夫家表示一心一意的孝敬,也以此机会博得夫君的好感和敬重?
她救了勇王,勇王给了她亲事,可这怎么看都是桩对贺家不公平不般配的亲事啊!贺家应了下来,何尝不是向勇王表示忠心,勇王该体谅贺家的苦衷!如果这真的是个平常乡间女子,她受了这些该不会说什么,哪怕她真的去向勇王说了,贺云鸿与勇王十几年的交情,可与她才多长?嫁入了这么个高门人家,得了三郎这么个郎君,她还抱怨,勇王会觉得她不懂事的!
但是谁能想到是这么个女子!身材健康挺拔,宜子孙!天庭饱满,地阁匀称,鼻梁高宽,嘴唇红润,宜夫君!眉清眼亮,反应迅速,不是个山寨的蠢女!这么个媳妇,是配得上三郎的!这个女子要是去向勇王说她在贺府的遭遇,勇王就会觉得贺家不知好歹了!可是贺家冤枉啊,贺家不知道是这么个人哪!他真该以前要求见见这个女子!那时怕勇王觉得自己不信他,就没敢提,可实际上是不信他呀!反而去信了那些说这个女子野蛮无礼的话……
贺相在黑夜里叹气:可她的确不懂事!如此任性,如此骄傲,不懂人情世故,不懂退让!同时又懂事,懂如何还击!现在竟然说不要婚事!三郎却还在那里较劲,自己不能说什么,这个儿子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万一说让他去……他就更不会去了!……真让人头疼啊!……不知明日回门,会不会有什么事……
晚上,赵氏对着自己的夫君贺雪鸿哭了半天,她真是气得要死,“妾身嫁来这么长时间,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贺雪鸿虽然也不喜欢那个女子的脾气,可是本着责人不如责己的原则,还是批评赵氏:“你呀,身为大嫂,该有气度,那时在房中,你的口气……”
《断簪记讲的什么》第164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