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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听过他这样惊惶的声音,也从来没有听过我自己的心跳那么厉害,我腾空而起,挥出爪去打落匕首,匕首在爪上划出长长的血痕,紫彦和秋练惊诧地看住半空中庞然大物,又眼睁睁看着我落地成人形,五指仍滴答滴答地流着血,我羞赧地低头去:“这个……其实……”
其实我是一条龙。
从我东海龙生九子开始说起,说我家有多么无良的一个老头,多么无聊的一群兄弟,然后我不得不被迫上岸来,考这个劳什子状元,然后在进长安的第一天就当了史上最冤的冤大头……
秋练起先跌坐在地,后来听我说得实诚,胆子渐大,怯生生上来,摸摸我头上还没有平息的龙角,颇为伤心地说:“你这角长得可真不好看……怎么就这么像一个人呢?”她回头去看看紫彦:“紫彦,你说是不是这妖怪把呆子给吃了,然后装成呆子来骗我们的?”
靠,我成妖怪了!
我龇牙咧了一下嘴,紫彦睁亮了眼睛:“你当真是龙么?那……那也好。我可杀不了你啦。”他脸上是笑着的,连眼睛都在笑,就仿佛这一刻他知道的真相,比之前他必须做出的那个决定要愉快得多,也轻松得多。
锦盒里有两样东西,一样是兰亭序,还有一样是一卷书,书上第一页就写着:“千章万句,不出乎致人而不致人已。”字写得挺不错。
紫彦淡然道:“是李卫公问对,太宗亲笔所写。”
“紫彦,它值得你杀我么?”
“你不明白,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你倒是跟我们说明白啊!”秋练急得不行,围着紫彦转来转去。
紫彦苦笑一声:“明白或者不明白还有什么要紧,到这个地步——难道你会放过我?”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紫彦,我若想杀你,你现在已经死了一百二十八次,你若想杀我,我早就挫骨扬灰,你我兄弟一场,到这等地步,难道还要自欺欺人?你不想杀我,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你?”
紫彦出了半天的神,缓缓地道:“木紫彦并不是我的真名,蟾宫,秋练,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们,我姓李,木子李,那一日在国子监史朝宗要找的李家小儿——其实是我。”
木子李?怪不得他化名作木紫彦了,木“子”彦,拆开来,不正是李家俊彦的意思吗?
秋练道:“长安城破以后,流落市井的皇族子弟多了去了,刚开始也抓得紧,这一年已经松了很多了,怎么又想起来找你麻烦?”
“我姓李,单名一个适字。我父亲是广平王,兼天下兵马大元帅——”说到这紫彦瞥了一眼我和秋练的神色,估计着都不大明白“广平王兼天下兵马大元帅”是哪一位,又解释道:“我祖父是当今天子。蟾宫你记不记得第一次我们见面你问我史朝宗为什么找我麻烦,我怎么回答的你?”
“你说你长得像一个人。”
紫彦,啊不,李适道:“父亲和祖父都说我长得像太宗皇帝,史朝宗是史思明的侄子,保不定看过皇族中人的画像,所以一开始就怀疑上了我,那次找茬就是一个试探——我这样的身份,安贼自然不能放过我。”
他是皇帝的嫡孙,自然对皇宫熟悉至极。我忽然想起进昭陵之前他异常的表情,心里一动,道:“你你你……你是太宗皇帝的后人?”
“你也想到了啊。”他叹一口气,说道:“我身为太宗子孙,而来盗陵,是大逆不道,所以……所以……”
“所以才想要杀我灭口?”
李适默默点了一下头。是了,他这样的身份,一旦泄露盗陵之举,天下怕是再没有容身之地,我拍拍他的肩,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他并不想杀我,只是他别无选择。
做人真不是件痛快的事啊,我忽然想起来,在天庭时候,命格星君跟我说过,人过得好不好,跟投胎有很大关系,有时候投胎就是个技术活,不服气不行。
“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与我同来?”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一事:我并不知道兰亭序的下落,是紫彦告诉我兰亭序在昭陵中,难道说——难道说,要盗陵的根本就是他,而不是我?
我果然被坑大了。
李适黯然道:“蟾宫兄猜得不错,是我要盗陵。之前与你相交,是因为见你身手非凡,有招揽之意,至于后来的生死与共,却是意料不到。”
“敢情就和养猪一样,好吃好喝供着,到养肥了就拖出来宰?”秋练一口道破,我被口水呛到:瞧这比方打得!
李适心事重重,却也忍不住一笑:“我是为这卷李卫公问对而来。
太宗一生纵横天下,未曾一败;李卫公也是用兵如神。可是自安贼叛乱以来,我军节节败退,黄河以南二十四郡,无一郡不降,无一城不破,如此战况,是高祖定天下以来从未有过。我父亲挂帅后,亦常有力不从心之叹,与我说起,太宗晚年曾与李卫公论兵,集成一卷,即李卫公问对,太宗爱之甚,驾崩后,此卷与兰亭序共入昭陵。
我与父亲商量,入太宗墓虽有不敬,但是总好过江山沦落,生灵涂炭。何况太宗生前也有遗言,说日后江山有变,可遣宗室中才能出众者入昭陵取此卷。父亲应允了我的请求。”
我摸一摸李卫公问对这卷书,笑着说:“太宗还真是……什么好东西都往坟墓里兜,害得你费此周章,行了,这个你拿去,我们出去之后,你去打你的仗,我回我的东海,这样总行吧?”
“原来你家住在东海啊!”秋练大声嚷嚷:“我也要去!”
《欢蹦乱跳是成语吗?》第62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