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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阴的,连带着医院里每个人脸上都是阴云密布的,天皱得像一块抹布,不断拧出冰凉的水来,湿漉漉的大街、房檐的滴水,都是脏脏的。
小男孩抱住自己瘦弱的肩膀萎缩在消毒水最为浓重的角落,努力把自己蜷曲成小小的一团。脸虽然烧得通红,但从黑洞洞的眼睛里透露出的却是冰凉。
“小孩子要乖噢。”护士白色的制服在灯光下显得是那么的冰冷,只是她的职业培训告诉她眼睛要笑成弯弯的月亮。
“不要。”小男孩的声音不高不低不缓不急,平淡冷静得像那白色的月光般,那是伸手也抓不住的清冷。
“如果小朋友乖乖打完针,姐姐就给你糖吃好吗?”虽然一把年纪,还亲切地唤自己作姐姐,有点略显无耻,但是护士的职业培训做得还是相当不错的。尽管她不耐烦地想腾出手来扇他两耳光,但她依然保持着大红色唇边的微笑,她知道糖果是对付小孩的杀手锏。
“你们快点行吗?不要跟他啰唆,按住他不就完事儿了?麻烦的野种!”一个中年妇女站在旁边,头发随意地绾在头上,穿着宽松的裤子,袖子高高地挽到手臂,脚上还穿着做清洁工作的橡胶靴子。印有“圣俞孤儿院”的工作牌在胸前发着冷冷的光。“真是过分,什么好差事不给自己,在这么个鬼天气送个孩子上医院。野孩子,没爹没妈的,还上医院!”她不满地嘟囔着,粗糙的黄手抱着自己坚实的手臂,厚厚的嘴唇相互碰撞着,从黄色的牙齿里飞出点点唾沫。她嘟囔的声音很大,病房里所有的人都能听得清楚,包括正在发烧中的小男孩。
5cm微蓝第一章心灵海洋的涟漪(5)
被欺压惯了的人群,只会背对着欺压他的人咬齿切齿,不住地羡慕嫉妒恨,而终于遇到比自己更加弱小的存在的时候,便会将所有的怨愤尽力倾泻,以获得那么一点点残存的心理平衡及骄傲。
“听话吧。”护士不满地瞟了一眼身旁粗鲁的女人,“真是的,这是什么破医院嘛。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来看病,连带也降低了自己的身份。还有这个破孩子,一点儿也不配合,原来是个野种,怪不得这么没家教。”护士眼神中流露出一个美丽高贵的“二奶”看见“拖油瓶”的眼神。虽然自己早已不是什么青春少女,而且与美丽二奶的年龄稍显不符,但是我们广大老年朋友们还是相当需要一些半老徐娘的。
职业的名称会因为某一种心理暗示或者一些影视的长期渲染,而在心底早早有了一些深刻印象。不是每一个人穿上白色的护士服就可以成为南丁格尔的,她们也可能是在玩制服诱惑;不要听到白领就联想到噼里啪啦敲着键盘的精英人士,因为你没有看到他们也会在公共交通里汗流浃背地争抢座位,杀鸡一样地吵吵着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要说到婊子就回忆起电影电视里那些摇晃着各色丝巾的残花败柳,如果你去“天上人间”享受一次跪式服务,会让你明白原来你的生活不如鸡。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中年妇女还站在那里倾倒着嘴里的唾沫星子。
啪!一双白色的球鞋印在那个中年妇女还在絮絮不清的嘴上,直直地从她脸上滑落下来。
“我不是野种,不是!”小男孩用力摇着头,小手紧紧捏成拳头。在护士惊异的眼神里,像一头小兽一样看着脸上印着黑黑鞋印的女人。中年妇女拉下脸来,仓促中胡乱地把乌黑的鞋印抹满了整个脸庞。
“你这个野种,你竟敢……竟敢……”她睁大眼睛惊叫着,四处搜寻着,看看有没有趁手的武器。
“还不快走!”护士把站在原地的男孩推出房门,背对着挡住门口。中年妇女使劲推搡着挡在前面的护士,想要挣脱出门。“野种!”男孩奔跑的脚步略微地停顿一下,捂住耳朵冲过长长的走廊,越过一道道的门房。
“你给我回来,你这个野种,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中年妇女被护士死死拉住。“这是医院,请注意安静!要骂回自己家骂去。”咒骂声和制止声通过空空的走廊传递过来,追上男孩的耳膜,继而又穿透了小男孩的心。
施舍其实就是一种侮辱,因为它缺少尊重。常常有人把自己的位置看得太高,从心理上就会有贵贱等级的划分。自以为是好心和善良,却用最廉价的同情轻蔑地呼唤道:“嗟,来食!”
医院大门口有一个巨大的花坛,蓝色白色的马赛克相互间隔着拼接出简单重复的几何花纹,花坛里的粉色无名小花被雨水打落了很多,花瓣散落在花坛的边缘,被泥水渐渐污浊。
小夏溪拉着妈妈的手,从医院里走出,母女俩共同撑着把浅蓝色的雨伞,身体紧紧挨在一起。小男孩沐浴在雨中,赤着双脚,呆呆站在泥泞的地上,手中紧紧捏着一只白色的球鞋,因为捏得太紧,小手微微颤抖着。
“妈妈,你是我的妈妈吗?我不是野种!”小男孩冲夏溪的妈妈喊着,声音撕心裂肺。雨水和泪水在他脸上交织着。夏溪的妈妈红了眼睛,用力握了握她的小手,下定决心地把头扭向一边,准备离开。夏溪却突然松开妈妈的手,上前紧紧拽住小男孩,陪他一起沐浴在大雨中,黑黑细细的刘海上瞬间沾满了点点银白的水珠,雪色的蓬蓬裙在雨里开出一朵小小的白花。
5cm微蓝第一章心灵海洋的涟漪(6)
“溪溪,走吧!”妈妈走过来,吸了吸鼻子,将雨伞遮住夏溪柔弱的身体,也遮住雨中的男孩。夏溪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拉住小男孩,死也不放手。
《微蓝6 7》第4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