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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季再忍无可忍,猛地一拍桌子,伸手扼住胡畔的喉咙:“一个孩子而已,一个孩子——你们做的事情,我杀你一百次都不为过,让你的孩子替你抵罪,已是便宜你了!”
胡畔咳了半天,一张脸被他扼的通红,老半天才明白他在说什么。这下子真是莫名其妙了,旋即想到欧阳雨没了孩子——天!她当时满心欢喜的从威海下了船,就是要回来告诉梅季这个喜讯的,竟然……他惊骇的看着梅季,不敢相信他的话——竟是他自己杀死了他的孩子么?
“你……你……你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得了手?我——我和欧阳清清白白,你莫要这样离谱……”
梅季哼了一声:“你莫要得寸进尺在这里惺惺作态!清白?哼……”
胡畔气急无话可说,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一句怒骂:“我真是从未见过人像你这样——怎会有人哭着喊着要当王八!”
梅季这才有些怔然,被胡畔一句话骂得哑口无言——胡畔的神情不似作伪,他愣愣的看着他,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变故:“你……你不是对小雨……”,胡畔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承认我是对欧阳仰慕有加,可那也得人家看得上我才成啊!”
“那——”,他倏的住了口,他知道她原先心里头是有别人的,在他之前,是有另一个男人存在的。她刚认识他时,每见他便目光闪躲,况且……他识得她时,她身边只有一个胡畔,于是他便认定了那人是胡畔,难道……竟不是么?
他还在茫茫然的想着,胡畔已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了:“世上怎有你这样多疑的人,我不过和欧阳多喝了几回茶,你就疑心成这样,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手!你可知道欧阳在船上的时候有多伤心——她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你,后来船上的大夫诊出是喜脉,你不知道她多高兴,可你,你……你竟然……”
梅季的手倏的垂下来,半天也转不过这个弯来——她不是和胡畔,那是和谁?如果……如果胡畔所言为真,那,那他到底做出了什么样的事情?他断断不肯相信这事竟是自己做错了,拔起电话话筒便去接当日他安排陪同欧阳雨上传的马医师,接通之后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支支吾吾的。马医师在威海也一道下了船耽搁了几日才回到北平,听到一些从雨庐传出的风言风语,却不知详情,正懵懵然之间接到梅季的电话,迂回劝告道:“胎儿在前四个月都是极不稳的,是以这五六个礼拜最最紧要……”
脑子里轰的一声,梅季猛地跌在椅子里,一手摸着紫檀书案的边角,愣愣的说不出话来——那日子,那日子算起来,不正是……他喝醉了酒的那日么……再回想起来,她若真是要逃开他,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的往法兰西去——欧阳北辰有的是方法可以帮他们!这样简单明白的道理,他当时只是昏了头……
胡畔见他还一脸惊疑的样子,心中更是愤恨交加,只是他到底读了几年书,气到极点仍骂不出太过恶劣的字眼,气鼓鼓的坐下来,翻来覆去的嘀咕。梅季兀自沉浸在方才马医师的话所带来的震惊中,他……真的……那是自己的孩子?他捏着紫檀书案的边角,汗涔涔的下来了,浑身如坠冰窟一般,后来胡畔说了些什么,他也全然没听进去,满脑子都在打转——他杀了自己的孩子?
朦胧中记起她回来那日,在楼梯口垫着脚尖,蜻蜓点水的吻了他一下,他记得她欢快的同他说:“复卿,还有一个好消息我要告诉你——你要当爸爸了!”
他全当她是虚情假意,谁知道……原来竟是真的……
她说“我们是夫妻,不管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应该一起面对”,他又全当是假意……他搧了她一耳光,斥责她不知羞耻,骂她不配给他生孩子,他把她掼在地上……暗红的血色在她身下蜿蜒,他却冷冷视之,直到确定那孩子是保不住了才叫丁医师来,他杀了他们的孩子,还跟她说一辈子也不放过她……
他攥着紫檀书案的边角,努力的想撑住自己,胡畔还在他面前,他不可如此失态,却忍不住哽咽起来,想起她那天夜里绝望的眼神——他这时才明白,她是真的想要自绝于世的,他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还将她禁锢起来。任她那样刚强的女子,竟被他逼到这般境地,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觉得上面血红的刺眼,那上面沾满了鲜血……
我都做了些什么?梅季拼了命的想止住自己手上的颤抖,却连整个身子都颤了起来,最后竟趴在书案上,肩头耸动,却是一声也哭不出来。胡畔在一旁气愤难平,想骂他一顿又找不出合适的字眼,许久之后才发现梅季已悲恸的难以自抑,慌忙打开门叫守在外面的副官进来。程骏飞一进门,就看到梅季伏在书案上,肩头耸的厉害,他知道四少必是又遇上了什么事,想法子在压制自己,只是……这连日来的变故,铺天盖地而来,莫说四少这样亲身其中的人承受不住,便是他这样一个站在一旁看的人,也要受不住了。
程骏飞伸手去扶梅季起来,谁知他浑身软绵绵的,若不是程骏飞扶的及时,恐怕他就要滑倒在地上了,程骏飞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起来,喊了两声“四少”,梅季也只是抚着头没回应,嘟哝了一句大约是说头痛,程骏飞连忙拖着他出去,想把他弄回雨庐稍事休息——今天已是礼拜一了,前几天各界的议论简直要沸腾起来,梅季几乎是不眠不休了几日,才把事情压制下去。
《金陵雨·北平梅 作者云五》第9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