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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冬夜,路上已静下来,连风声都显得柔和。
杨焕侧头过来看吕品,顺着她侧脸的弧度,恰看到路边宾馆门口的梅花,笑妍妍地开起来。杨焕心里欢欣起来,低声笑道:“花开了。”
“嗯?”
“以前学校梅园的花也是这个时候开。”
杨焕的声音很轻,柔柔地拂过耳际,吕品不自觉地低下头,问:“今年……你真不回家了?”
杨焕张张嘴,想说要是你肯跟我回家也成,又怕今天话说得太多弄巧成拙就不好,生生忍住,佯咳两声:“又不是第一次不回家过年了,我妈不会伤心的。”
“上一次是……”吕品掰着手指头数,杨焕抢先道:“就前年嘛。”
“干妈说你工作忙。”
“不是忙!”杨焕微微一哂,“是没钱。”
“没钱?”
“那年开发的几个小游戏都不挣钱,接外包做,第一个项目做到一半,管J2EE架构的哥们儿跳槽——也没办法,人要的是一份稳定的工作养家糊口讨老婆。为了不赔违约金,咬着牙挖来一个高薪的,为了赶日子还得帮他付违约金,最后项目做完了,算下来居然一分钱没挣到。指望第二个项目做下来钱衣锦还乡,结果被坑了,交了货不给钱……”杨焕说起来仍满脸不爽,“八哥他家小宁子把在老家的房子卖了让我们给员工发工资和年终奖,那房子要是放到现在都翻两番了。我们发完工资五个人只剩下一千六,八哥和左神说他们就不要了,让我们仨买火车票回家。”
“那你怎么没回来?”
杨焕面上神色变幻,目光在她身上一掠,良久才低声笑,“有钱买火车票,也没钱给红包,不想让你指定,我混得这么惨。”
吕品好笑地摇摇头,杨焕握着她的手,在她掌心里轻挠,一直挠到她心里去。或许是今时今日已小小的功成名就,所以往日那些狼狈凄切的窘境,都变成荣归英雄身上的伤疤。他急不可耐地想让她知道,让她知道她面前的男人,是经历过低谷和失败,经历过岁月和沧桑,经历过失去,所以更珍惜拥有,更珍惜那些失而复得的幸福。
他胸腔里跳动的心,远不如他的神情镇定,然而吕品并未有任何表示,只是微垂着头冲他莞尔一笑,他便又担心自己是否急切了些。
好像又回到十七八岁的少年时代,做了件什么稍稍出众的事,就巴巴地拿到她面前来,又故意装作很不值一提的模样,其实心里在暗暗期待她的夸奖和惊叹。
送到酒店门口,又像原来在梧园的女生宿舍门口那样难舍难离。吕品从掌心抽出手来,他在她额上轻轻印上一吻,夜色里他的双眸晶亮如月下寒潭,晃动的都是自己的影子。
回房稍作清理后准备洗澡睡觉,一只脚刚进浴室,手机又响起来,是杨焕的:“在干吗?”
“洗澡。”吕品微嗔,“冻死啦,有事等会儿再说。”
“没没没,你洗你洗,我没事。”
光从杨焕那声音,吕品就能想出他现在脸上的色相,才翻个白眼,就听到杨焕异乎寻常的深沉声音:“吕品,我爱你。”
“干吗呢,发春啊?”
杨焕声音越发深沉:“没,明天又上班,我心情很抑郁,先抒发一下情绪,乖,你去洗吧去洗吧。”
不等吕品回答,电话就在他的大笑声中啪嗒地挂了,吕品站在浴室门口哭笑不得,这人怎么就这么爱闹呢?
第六章织成双宫茧自缚
一只蚕吐丝造一个茧,这样的茧可用来缫丝;也有一些茧,是两只蚕互相缠绕织就,这样的茧就叫做双宫茧,因为丝头混乱无法缫丝,只能列入次茧的行列。
扭开花洒,热水以千军万马之势砸到头顶上。吕品抱着肩,任凭微凉而僵硬的身体在热水中舒展、泛红,再慢慢地变得不像自己的身体。
她承认,这一刻她的思想和身体都同等地思念杨焕。
然而她不知道怎样去面对他们曾经……那不知该如何形容的七八年时光。
是鸿沟吗?明明他们又有着千丝万缕斩之不断的联系;
是僵持吗?明明是一步一步地看着他越走越远。
也许该说是一张密织的网,今年一丝,明年一缕,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织成双宫茧自缚。
有一年去杭州开会的时候,参观丝绸博物馆,讲解人员说:一只蚕吐丝造一个茧,这样的茧可用来缫丝;也有一些茧,是两只蚕互相缠绕织就,这样的茧就叫做双宫茧,因为丝头混乱无法缫丝,只能列入次茧的行列。
那一刻她无端地想到自己和杨焕,也许就是这样的双宫茧。
又可能是年代隔得太久远,吕品记不太清原来她和杨焕相处的那些点滴,究竟是怎样来又怎样去。但显然现在的杨焕比过去的他让人受用多了,原来他常为踢球或各式各样的小事,撒丫子就不见踪影,现在却一日三刻地短信给她问这问那,问要吃什么,问周末做什么,问晚上一个人无不无聊。当然,面子上照顾到了,实质上还是多迁就杨焕的时间,因为他现在实在是忙,头几次在外面吃饭他都刻意关掉手机,后来慢慢地就很难安静吃完一整顿饭,好在吕品也有心理准备,况且不论如何杨焕现在比过去是进步太多,她也就不介意多在时间和地点上迁就他了。
新年是在北京过的,雪灾交通不畅,便很容易向娘亲交代了过去,倒是杨焕那边,吕品花了好大劲才说服杨焕暂时别跟杨妈妈公开他俩的事。杨焕满心不乐意,“让我妈高兴高兴呗,怎么了?”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歌词》第44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