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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明空朗月,夜色很美。她逼着自己仰着头,月亮可能太亮,能照见白日寻不到的心灵沟壑,月亮也可能太凉,冰冷地敷在面上,会不住眼酸。
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海澜和高屹。
江湖静立片刻,才去停车场把自己的车开了出来,驶出医院大门时,路边有车在打灯鸣笛。
江湖摇下车窗往后看,这辆车她不是太熟悉,因为是普普通通的别克商务车。
别克的车窗摇下来,徐斯探出头对着她“喂”了一声,讲:“要不要上高架往江那头开一圈来回?”
江湖说:“我从来不飙车,而且也没人开着别克请别人一起飙车的。”
徐斯扑哧一笑,“谁说要跟你飙车了?两岸霓虹辉煌,夜景无限美好,请你一起游夜上海。”
江湖不禁笑了出来,答一声,“好。”
上海的夜色很美,从浦西到浦东,有霓虹点缀,所以这是一座永不落幕的不夜城。
江湖把车窗开得很大,她没有把车开得很快,只要用适中的速度,就能看清浦江两岸的美妙江景,也能让夜风像温柔的纱一样抚摸到自己脸上,把泪水擦去,还她明亮双目。
好像记忆中多年以前跌跤,母亲的手擦掉她的泪,鼓励她继续往前走。
江湖仰着面孔,心意坚定,只要不疾不徐的速度,原来景致可以如斯美好。
徐斯的车不疾不徐地跟在她的后头。
他并不着急,因为江湖不会开得太快,如果她加速了,他也未必追得上。他弹一弹方向盘,对自己现在驾驶的别克老爷车很无奈。
从江湖家里出来,他去车库拿车,没想到老爷车油门熄火。他很恼火,刚想给拖车公司打电话,就看见江湖匆匆跑进车库,一会儿就把她的红色保时捷开了出来。
这时候徐斯的老爷车意外发动起来了。
他不是故意跟着江湖去了她吊水的医院,他仅仅好奇而已,不知道大小姐三更半夜看什么夜风景。
她进了病房区,他才想起来任冰提过一回,高屹新婚的太太正在住院,似乎就是这间医院。
事实上,徐斯对那次婚礼的印象深刻得很。
那日的宾客不少,主婚人是高屹任职的那间百货公司的大中华区的日籍董事长。日本人谦逊和气,坦言婚礼是自己能送给得力员工最好的礼物,所以一定要承办。
徐斯也听说过坊间的一些秘闻,去年香港中环利都百货物业被澳洲环宇金融以购股及物业换股形式收购案中,高屹提前向香港地区分部和日本总部的管理层预警,请他们聘用审计公司对澳洲这间金融公司的物业进行审计。虽然为时已晚,但他冷静出色的表现,被日方董事会要员记在心内。后来日方拟向中国大陆投资,头一个考虑到的人选就是高屹。
徐斯不是没有联想过,江旗胜在这桩收购案中栽的跟头会不会同高屹有关?他起码对江旗胜有一个见死不救的责任。然则江湖中人,商界浮沉,自当明了功名利禄之中将要承担的风险。既然下了赌注,最后无论什么下场,都是自己的责任。这是徐斯一贯的看法,根本无所谓谁对谁错。
江旗胜叱咤江湖这么多年,类似的手腕早已耍得出神入化,死伤在其手的没有数十也有十数。听闻早年江旗胜走私起家,他的同伙们先后落网,唯独他安然无恙,这一份能耐就不是常人所能有的了。
谁又比谁更清白呢?
可是,徐斯在婚礼上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也想到了一个关键,他问随他同来的洪姨:“江湖的爸爸也是老江湖了,当年怎么就没看出来澳洲公司的物业有问题?”
洪蝶堪堪才同高屹的上司寒暄完毕,对徐斯轻声讲:“我后来听熟人讲,那几栋澳洲物业被一家国企看中要买下来当澳洲分公司的厂房,这个消息是落实的。但是当时澳洲的公司要拿去当作换股的抵押,所以大企业才没得手。当时这个利好消息一出,谁都认为这项投资铁板钉钉,换股收购后,百货公司的股票必得更上一层楼。谁知道出了这样的岔子呢!但对那家国企来讲,倒是因祸得福了。”
徐斯默想,江旗胜也许真的老了,才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他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喝酒,冷眼旁观。
这场婚礼很简单,主婚人致辞,新人致辞,一切匆匆,然后新人就退场了。他们俩都没有什么亲人到场,热闹之余,愈发凄凉。
齐思甜也来参加了婚礼,同旧同学聊得很热络,又同新娘的同乡讲了好几句。她好像最后才看到了他,对他轻巧地笑了笑,拿着杯子过来同他干杯。她说:“高屹能给他新娘子的也许只有这场婚礼了,仪式是一种尊重。”
徐斯对别人的故事没有多少兴趣,百无聊赖地挑一下眉,齐思甜就知道了他的意思。这个女子永远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退下。
徐斯再回头的时候,就远远看到江湖站在对面的展览馆门口。
江湖有一种看不破红尘的执拗,总会驱使她做一些傻事。
徐斯把酒杯放下,就下了楼。
现在,他还是在想,江湖总是用这种执拗和自己过不去。那也无非是因为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最好的。任性的孩子都有这毛病。
徐斯撇唇自嘲地笑了笑。
他跟着她很有默契地一起在浦东滨江大道的停车场找了车位停下来。这里有辽阔的绿地,清新的空气,是欣赏两岸的霓虹夜景的最佳观景点。
他们都很会选地方。
徐斯下车关门时江湖也在锁车,她对他吆喝,“买几罐啤酒?”
《我要逆风去出书版》第5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