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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里食物源源不断,倒不成问题。但船上储存的清水却并不多。池重楼爱干净,即使在先前逃亡的数月内,也是一有机会就要沐浴,如今当然不可能挥霍贵重如油的清水,忍了数日实在受不了身上汗味,便提了桶海水擦巳,结果第二天日头一出来,他衣服上都结起层白白的盐花,越发难受。
岳斩霄的神情起初很平静,随着航行日久也开始多了几分焦躁,每天都追问池重楼前方有没有岛屿的影子,次次都失望。好几次池重楼夜间钻出船舱解手,都看见岳斩霄挺立在船舷,对着东方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语道:「怎么还没到?明明是这个方向没错啊,我记得很清楚……」
池重楼也不禁忧虑日深,万一岳斩霄记错了方位,等清水告罄,两人恐怕就要渴死在大海上了。
他这挂虑并非杞人忧天,当船上只余最后一桶清水时,岳斩霄所说的琼陆仍然不见丝毫踪影,池重楼几乎已经预见到了两人的结局.就算现在立刻调转船头回去,也来不及了。池重楼仰面躺在船舱里,呆呆出神,最终苦笑。
从没想到过自己会客死异乡,不知道他死后,尸体要多久才会被人发现?纵使被发现,尸体也许已经腐烂得不可辨认。没人会知道他是谁……
这也好,至少皇母不会因他的死讯而伤怀。不过世上真正关怀他的,其实也没有几人……不知怎的,殷若闲的音容笑貌蓦然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
胸口,像被什么尖锐的利器刺了一下。胀痛酸楚的感觉,就如同滴入清水中的一滴墨汁,缓慢地化开……
池重楼的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攥紧了自己心口的衣服,彷佛想用这方式。把这种痛捏碎.尽管他更清楚,自己这动作有多可笑。
那是他这辈子青涩无知的情芽,只是尚未来得及盛放,已被那人扼杀。
他半闭起眼睛,锁住湿意。静默了很久,直等照进船舱的阳光逐渐褪尽,才起身走上甲板。
※※※
晚餐照例是几条海鱼。池重楼将鱼清理干净后,穿在鱼叉上翻转烧烤着。慢慢腾起的烟雾令他的双眼酸涩更甚,他举袖擦着眼睛,无意间抬头。海面上一片黑色倏忽闯入眼帘。
「琼岛?」他不假思索地跳了起来,冲到船头,但立刻就看清那原来是一艘通体漆黑的巨大船只,正航速极快地迎面驶来。
「你看到陆地了?」岳斩霄激动地抓住池重楼的胳膊。
池重楼赧然道:「我看错了,是艘很大的黑色船而已。」
「黑色大船?」岳斩霄面色微变,疾道:「那大船的帆上有什么标记吗?是不是头红色鲨鱼?」
「呃……」池重楼窘迫地道:「我没见过鲨鱼。」赤骊国内无海,他对鲨鱼的所有认知,也仅限于赤骊宫宴时品尝过的鱼翅而已,还是赤骊周边几个靠海的小国进贡来的。
他眯起眼眺望那艘又近了些的巨船,高低不同的五张船帆也是漆黑色的,中问最高的主帆上果然绣着条模样狰狞的血红大鱼,牙尖处还有一串血珠。
这大概就是鲨鱼吧?他向岳斩霄略一描述,后者表情越来越冷峻,猛地跃至桅杆边,降下船帆,一边吩咐池重楼快些把舵,将渔船调头。
黑色巨船上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艘渔船,更快地驶向渔船。池重楼这时才看到巨船后面还整齐地跟着数列体积较小的船只,清一色的漆黑,同样扯着血鲨黑帆。大略数了数,竟不下百艘。
巨船不清顿饭功夫,便追了上来。漆黑的船身庞大之极,几乎有三四层楼高。池重楼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相形之下,他和岳斩霄这艘渔船,简直成了孩童的玩具。眼看着巨船就快跟渔船撞上,池重楼忍不住高喊:「有人」,巨船上的人却罔若未闻,径自撞过来,渔船剧烈晃动了一下,甲板上所有可移动的东西都甩了出去,池重楼双手死力抱住桅杆,下意识地惊叫。「哈哈哈哈……」巨船上,爆出一阵乱哄哄的大笑,显然水手是故意撞渔船来取乐子。「嘭一又一声大响,巨船再度撞来。这次比刚才更猛烈,竟将渔船撞得半身侧转。海水转瞬啾漫上了甲板。
渔船迅速往下沉没,岳斩霄疾伸手揽住池重楼腰身,一声清啸,手杖用力一点渔船,借力凌空拔起。双足在黑色船身上交替换力,飞纵而上。池重楼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双脚踏到实地,才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了巨船的黑色甲板上。周围站立的,全是身穿黑色的男子,高矮胖瘦,缺胳膊少腿的都有。这些人脸上还挂着僵硬的微笑,落在岳斩霄身上的眼神却都泄露出敬畏之色。「岳斩霄!你我又见面了。」一个跟海风一样粗犷张扬的男人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大笑:「我还纳闷这海上那条渔船见了我的鲨皇船居然还敢逃,原来是你。」黑衣人纷纷退向两边船舷,发话的男人就坐在一张漆黑巨大的椅子里,一手支颐,一脚高高踩在椅子扶手上。男人身上,红颐黑靴,轮廓如刀刻的脸上笑容很深,右颊有条长长的伤疤,缺丝毫没让人觉的丑陋,反而更显得男性野气狂放。
岳斩霄环在池重楼腰间的手收了回来,转向男人,面无表情地道:「朱天,你还活着。」
「我还没睡过你,怎么舍得死?」叫朱天的男人笑得满脸灿烂,说出的话却下流无比,摸着脸上的伤疤,悠悠道:「那年你率水师烧了我的老巢,杀伤我上千兄弟,还划破了我的脸,这份情,我每天都在想着该怎么回报你,你就速自动送上门来了。呵呵,岳斩霄,你的眼睛到今天还没治好吗?看来句屏的御医也跟饭桶没什么两样。」
他伸直了踩在椅子扶手上的那只脚,目光充满嘲弄,「想要解药,就跪到我面前,舔我的脚。」边上的喽啰都轰然大笑,岳斩霄突然也笑出了一声,在众人惊异的注视下抬起手杖,遥指朱天,云谈风情地道:「我还不知道人怎么跟狗一样,舔别人的脚。朱天,你先学给大家看看,我也好跟你学。」
「喀喇!」,朱天脚下的一片甲板,被黑靴踏破了一个窟窿。他像头择食而噬的猛兽,狠狠地盯视岳斩霄,却又很快换上了笑容。啧啧道:「岳将军你的嘴可真厉害。就不知道你下面那张嘴,是不是也一样厉害。啊,听说句屏死鬼老皇帝生前最喜欢召你陪他睡觉,你的床上功夫,一定错不了。」
池重楼几乎听不下去朱天的污言秽语,却见岳斩霄握着手杖的手背青筋毕露,人依然纹风不动。
口角占了上风,朱天终于仰头狂笑,朝左右一挥手。「把这两人带下去,分开关押。」
池重楼看着岳斩霄,后者却宛如石像,毫无反抗的迹象。他轻叹口气,顺从地任由走近身边的两个黑衣喽罗扭住他双臂。
任凭岳斩霄武功再高,也难以和这百艘船只上的敌人相抗衡。
关押他的地方,设在巨船的船腹底层。小小一间暗室,只有头顶木板上开着几个小孔用来透气。押送池重楼的喽罗发现他不会武功,也就不怎么提防,将他往舱室内一关了事。
《狂夫杜甫为什么狂》第18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