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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节,霪雨霏霏,细密如丝的春雨斜飘在禁宫四处,花木润得清清灵灵的,连泥土都透出些落红的芬芳来。孙预打着的绸伞只遮却了半身,齐整的朝服的袍角在暮春的烟雨中亦沾了些微湿,明显色泽深了些。他远远地走来,至廊中收了伞交给宫娥。明朗的俊容因撤去了朝堂上的沉潜稳持,而显得有些随意,竟似于轻快。这样陌生得让人讶异的面貌是如此清新怡人,以至于木清嘉在乍见的怔愣时有一瞬间的放松,禁不住也要微笑起来。
"参见皇上。"
"嗯。"妫语清丽的面上闪过怡然一笑。
孙预朝一旁捧着《起居录》秉笔书记的木清嘉看了眼,容色微敛,"皇上,苏凌的事,臣已查着了。"他语气一黯,"他于承建五年八月,在江平染疫,不治而亡。此是夷州知州呈来的户籍录要。"孙预将袖中的牒本交知云呈上。
妫语敛眉看毕,便递到木清嘉面前。而此时的木清嘉在听到那句"不治而亡"之后,那张平日里沉稳矜敛的面容,展露出惊愕中带着惨痛的神情来。他怔怔地接过:
"五年七月,江平疫疾肆虐,延及全省,殃者两千三百七十一人。。。。。。江平苏氏凌者,年三十又七,疫亡。有一女,年七岁,下落不明。其家清贫,别无他物,唯录书四十六卷,辑录于衙。。。。。。"
木清嘉眉峰皱得极紧,几抿成一线的唇有些抖动。。。。。。。夫世之乱,在乎王权不强,王德不宣。是故有桐湘之乱。当今之世,藩兵自重,外寇侵辱,四边不靖,正是我辈之人当施才辅君之际。。。。。。不测不克,濯征徐国。何时王兵当有如此不二威信,铲祸戡乱?
孙预与妫语看着木清嘉面有泫然之色,不由也有些意外,"你与苏士有过交集?"
木清嘉微闭了闭眼,唇色有些泛白,虽已经克制,却还是颤声而出,"正是卑臣授业恩师。"
孙预凝眉半晌,忽然提议道:"皇上,苏凌大才有义,横绝一代,臣以为可入贤良祠,以垂后范。"如今正值纳贤之际,此可一举而两便。
"准。"
木清嘉撩袍跪倒,"卑臣代先师谢皇上隆恩。"他磕头触地,却并不抬起,"皇上,臣请皇上能将先师手迹交予臣整辑刊印。"
"不可。"孙预横出一步,他面带诚恳地对上木清嘉沉默的目光,缓声道,"苏士曾与臣也有过交集,据臣所知,苏士一生心愿皆落在平藩、海防、靖边这三事件事上了。木大人以为确否?"
"如大人所言。"木清嘉答得平衡,但目中的凌厉却丝毫未变。
孙预眉睫微垂,又问了一句,"那大人以为苏士的才学是在于用呢?还是在于显?"
"二者可有冲突?"木清嘉亦是不动声色。
对着这样一问,孙预却是缓缓一笑,与一直未曾开口的妫语对视一眼,眼神瞬间变得有些深沉,"木大人问得好!这二者间岂止是有冲突,而且这冲突还关系国运。"
"为什么?藩兵已撤。。。。。。"话未说完,木清嘉自己已想到了这冲突何在。苏凌平生志愿首要便是平藩,承建四年时,朝廷对藩兵有顾忌,而现在,这威胁依然存在。"只要隐去平藩一则,不是就。。。。。。"
"还是不行。"孙预再度否决,"麟王是什么人?苏士的事他会什么都不知道么?"而现在将苏凌的遗著公之于世,显然就是把矛头指向了麟王。他会忍下这口气么?光看此次不肯派兵的意思,就知其心不臣。虽说将苏凌入贤良祠是对他的一个警省,使其有所收敛,但也得在适当的范围之内。
木清嘉咬牙,"那么何不彻底拔了这根毒草?"
"时候未到。"妫语见孙预只是负手在侧,便知这话得由自己来说了。她目光定在皇舆图上,与麟州相交的那片广袤的草原上。"麟州哪里只是一棵草?那是一棵树。根子扎得太深,盘根错节,牵绕了整个儿北防。在我朝南有海寇扰乱,北有匈奴压境的局势下,怎么拔?更何况谁有这个能力拔得动,拔得起?木清嘉,你行么?"她回过身,清澈明亮的眼神,直直探向他。
木清嘉缓缓吸了口气,终于道:"卑臣。。。。。。现在还不行。"
《上穷碧落下黄泉翻译》第100章(第1/2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