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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斜靠在一张躺椅上闭着眼睛装睡,可眼角的笑意出卖了他,我坐到旁边问:“你跟落叶说了什么,她前后就像变了一个人?”
“你怎么不问我对她做了什么?”
“你不会。你再怎样,只会说,不会做。”
“你这么了解我?”
我笑而不答。其实我也只是猜测,他可能是个有身体洁癖的人,兰妃之所以差点送命,多半是那次夜闯承乾殿时看到或摸到了什么。我问他:“兰妃进你的卧室时,你是怎么醒的?”
果然,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露出了极端厌恶的表情:“你问这做什么?”
“好好好,不问了,你只要告诉我,你到底跟落叶说了些什么?”
“我说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会乖乖地嫁给琰亲王,决不会再打我的主意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吩咐小安子道:“去给朕找把砍刀来。”
“要砍刀做什么?”我和小安子同时问。
“你只管找来,快点。”
等小安子把刀拿来,皇上拉着我就往殿后走。看着前方的那片梅树林,我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惊疑地问:“你不会要砍树吧?”
“我就是要砍树。”
“你亲手种的那棵?”
“是的。”
“为什么?”
“被那个女人的口水污染了。”
“你是说,落叶亲过它?”
“是啊,我带她来这原本是有别的目的,没想到,她一听说这树是我种的,居然抱住树就是一口,把我恶心得差点昏过去。这树也不能要了。”
我悚然心惊,如果树被人亲过一口就要砍掉,那要是他的女人被人碰过,是不是就得马上处死?
可怜的梅树,还只开过一季,就永远凋萎了。
我不由自主地抱紧自己:幸好,幸好,我不是他的女人。
第五十四章难践海棠信
琰亲王和扶桑公主的婚事如期举行,太后、皇上亲自登门道贺,我自然也跟去了。
席间,遇到了自弑君案后就一直未曾谋面的祁云海。我养伤的时候他被关押在大理寺,我伤好了他又在养伤。今天乍然见到,才惊觉那次弑君案对他的影响之大,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不说,最关键的是,那股子傲视天下、神采飞扬的精神气儿没了,而我觉得,这才是他的精髓所在。
祁云海的具体年龄我一直没问过,以前见他,只是三十许人,或许更年轻一些。身姿挺拔,眉宇清朗,男人味十足;如今再见,俨然已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若我果然以他为择婿候选人,就凭他现在这个形象,会觉得有点显老了,毕竟,我还未满十八岁。
琰亲王府后园,一颗盛放的海棠花树下,他面带羞惭地问我:“公主,伤口愈合得还好吗?当时事发突然,微臣救护不及,实在是罪该万死!”
我笑着回答:“那种意外,谁又料想得到呢?侯爷不要自责,梵音早就没事了。”
“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他喃喃自语着,然后自嘲地摇了摇头:“微臣已经不是侯爷了。”
“只是时间问题,等将军征服了高哥丽得胜回朝的时候,皇上会再把渤阳候的爵位赐给你的。”
“但愿有那么一天吧。这次若非皇上宽仁,微臣现在恐怕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安慰道:“都过去了,有一句俗语,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将军虽然遭此厄难,但最后能绝处逢生,肯定福分非浅,尽享荣华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千万别受了一点挫折就灰心。将军可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才侥幸有了今天,据说,鼎盛时期人数曾达到几万的少年营,最后活下来的不超过一百个。将军只要想想那些早就埋骨沙场的人,就会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
祁云海动容地看着我,半晌才深深一揖道:“公主之言,振聋发聩,微臣定不辜负公主所望。”
我亦欠身回礼:“将军若能振作起来,重现昔日声威,那是国家之福,黎民之福,亦是太后和皇上之福。”
祁云海带着深深的自责感叹道:“这人那,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久了,就会变得懒散,失去斗志,失去勇气。微臣虽然统领雄兵数万,但因为天下承平,国境亦没有大的动静,算起来,已有七、八年没上过战场了,已经变成了地道的懒骨头。若非公主当头棒喝,微臣如今还在自怨自哀,效妇人之情状。”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什么,一叠声道:“抱歉抱歉,微臣不是那个意思,论强韧坚毅,妇人何输男子?比如太后,再比如公主,都令是微臣汗颜的女中豪杰。”
我忙说:“女中豪杰这四个字,太后固然当之无愧,梵音怎么当得起?梵音不过是软弱无能之人,开导别人容易,自己做起来就难了。若是梵音遇到将军这样的打击,只怕比将军还要萎靡颓唐呢。一个领着数万雄兵的堂堂侯爷,一朝沦为阶下囚,不仅前程尽毁,还要忍受小吏的打骂欺辱,纵是侥幸得到了宽赦,一时之间,又怎么排解得了这人生无常的凄凉感?将军已经很坚强了,梵音深感佩服。”
“公主,微臣惭愧之至。”不知是不是触动了内心深处的某根弦,祁云海的声音中,已经带着压抑的哽咽。
我也觉得眼眶酸涩,为他的际遇,也为我自己的际遇。我努力笑着说:“现在没事了,我的伤好了,将军也很快就要回到熟悉的军营中。将军启程的那天,梵音一定为将军斟一杯壮行酒,然后就等着将军凯旋归来了。”
《帝阙谣》第64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