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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授你箭术、带你去瀛洲也罢,一切皆是命中注定。你要回蓬莱去带一人出关,也是天定的。”

火光烧得愈发炽烈,一切都如梦似幻,仿佛连师父也不过是他梦里的影子一般。楚狂咀嚼这些话,只觉难解。他摇头道,“我听不懂,师父。您是说我是生是死,往后是荣是贱,都已经定好了么?您是要我随波逐流,安于现今么?”

夜风和火光仿佛忽然凝滞,描摹出一幅宁谧的画景。这画景注定教他铭肌镂骨,永世不忘。楚狂忽觉得火真是神妙的一件物事,那是借着燃烧柴薪的尸首而放出的猛烈的光。在并无天光的夜里,火便是唯一的明日,是寒夜的君王。

“不。”师父微笑道,伸手抚上了楚狂的脑袋。漆黑的穹窿之下,他的眼中跃动着火光,那是行将燎原的星火。

“我希望你知晓这一切之后,仍能不屈从于天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的主角是小楚,会推进一下感情戏,让小情侣缠缠绵绵(′)

剔灯夜话

身躯摇摇晃晃,意识浮浮沉沉。楚狂梦到了八年前的自己,那时的他是个在姑射山里执弓猎兽的懵懂少年,师父也未辞人世,尚留在他身畔。梦如潮水般退去,他一张眼,便先觉到一道熟悉的痛楚,仿佛有车辇碾过头颅一般。

“痛!”他大叫一声跳起来,却险些撞到舱顶。

小椒破口大骂:“入你大爷!谁不痛呀,净你一个会叫唤!”

楚狂不服,当即回嘴。他俩正扯牛筋,躺在一旁的方惊愚有气无力道:“你俩消停些,身上本就痛,经你二位一吵,耳朵倒更痛了。”小椒大声道:“什么二位?只有一人在狗吠!”

她的手指直戳戳指向楚狂。楚狂恶骂:“你叫得比狗还响!”

眼见着他们又将大动干戈,舱门忽而推开,郑得利捧着一只陶煲急匆匆地入内,带来一室药香。见了眼前几人这剑拔弩张的模样,郑得利张口结舌,旋即吊起眉头,喝道:“你们都是伤患,怎么还在这儿盎盂相击?都快躺下!”

小椒和楚狂听话地躺下,然而一面睡在蒲席上,嘴里仍一面叽里咕噜,唾骂不已。

自从法场里逃出后已过了两日,他们此时正置身于快船舱内。这船不大,可琅玕卫旧部还是为他们腾了一间仓休息。地上点一只瓷油灯,发出怯怯光亮。小椒遭飞石打断了手骨;方惊愚在觅鹿村里和被熬审时受的伤还未好,身上又叠了与玉鸡卫对战时的伤,正直条条地躺着,配上他那张冷脸,好似一具睡进寿枋里的死尸一般。反倒是楚狂毫发无损,只是抱着头哎唷叫唤。他虽因吃了“大源道”教主给的肉片而治了伤势,然而头痛却愈发频仍。

郑得利依次为众人换了净绢布,在未愈的创口上洒了月白珍珠粉,包扎妥当,又喂他们吃了药汤,这才得闲歇了口气,到舱外洗净手。楚狂吃了药汁,苦得直吐舌头,抱紧了骨弓,发羊角风似的打抖。

方惊愚看楚狂珍重地抱着那骨弓,不免有些好奇。他虽见过弭弓,可那大多是两段作骨饰的弓,即便是角弓,也需用木材贴上乌犍角。全骨质的弓强度不匀,韧性不足,但他见过楚狂以此弓发箭,一样的迅猛无伦。于是他伸出手想摸一摸那弓,却被楚狂不满地避开。

楚狂直视着他,满怀敌意,“想做啥?”>>

方惊愚说,“我瞧你抱着的弓好看,想看一看。”楚狂却将弓抱得死紧:“呸!别拿你的眼神污了我的好弓!”

“这是什么骨做的弓?”方惊愚问。

楚狂冷冷答道:“人骨。”

方惊愚吃了一惊,却见楚狂朝他大扮鬼脸,笑嘻嘻道:“是不是吓着了?”方惊愚知这厮在耍弄自己,恼羞成怒,将一只软枕摔他脸上,说,“吓什么吓?闭嘴!”

可一把这人的话头撩起,便注定是无法安生的了。楚狂偏不闭嘴,还开始“啊哟哟”叫唤,叫声回荡在狭暗的船舱里,回音四起,仿佛四个人在同时哀叫,方惊愚和小椒被吵得辗转反侧。方惊愚扭过头,问楚狂道:“又怎么了?”

楚狂的眼里闪着狡猾的光:“这舱漏风,吹得我脑壳受凉。”

其余两人将船舱打量了一遍,若是漏风,这儿也该进水了。小椒说:“睁眼说瞎话!”楚狂却不依不饶,偏说风吹得他头疼,硬要挤进方惊愚的褥子里,说是那褥子比自己的暖和,在那里避风才好。

方惊愚没法子,掀开褥子让他进来。这厮在方家小院里就是如此,半夜常鬼鬼祟祟地摸上自己的榻,十次里有九次贴着他耳朵棉布丝布地乱扯,嘁嘁喳喳地讲天关外的山水佳胜,如何的美不胜收。

小椒怒道:“你怎么老纵容他!”

方惊愚说:“罢了,让他消停点,咱们都能安生一阵子。”小椒这才无话。

其实方惊愚正对楚狂心怀歉疚,当日楚狂来劫法场,在玉鸡卫面前拼死护住自己,胸腹还被开了个透明窟窿,如今伤虽好了,但瞧他模样,那折磨他的头痛发作得却愈发厉害了。再一瞧小椒和楚狂现今算得生龙活虎,方惊愚深知他们自玉鸡卫手里脱逃已是一件奇迹,便也不再管束其胡闹了。

楚狂像一条滑溜溜的鳅鱼,钻进他被褥底下,果真安静了许多。可躺不多时,舱门被叩响,走进一个着旧棉地袍子的男人,正是“骡子”。

方惊愚见了他,略感意外,但一想“骡子”也算得琅玕卫旧部。此次翻越蓬莱天关,“骡子”应在背后出了不少力。他正欲爬起身招呼,“骡子”却恭敬地摆摆手,道:“小的有几句话与各位说。诸位身上带伤,都歇下罢,听着便好。”

于是众人又躺回蒲席上,郑得利也轻手轻脚地溜进舱里来了。“骡子”坐在舱板上,笑道:“各位真是好本事,竟能从仙山卫里排第二的玉鸡卫手里走脱,也真是上鞋不用锥子了,小的向各位道贺。”

楚狂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叫嚣道:“玉鸡卫算什么?一只老屁虫罢了!”

“骡子”见了这人,略略吃了一惊,认得这便是向自己买箭和火油的少东家,却不知楚狂因吃了肉片头脑混乱的缘故,早将与他往来的事忘了一清二楚。然而当日做罢生意后,楚狂曾嘱咐他莫与旁人说出自己本名,于是“骡子”便也当楚狂作生人,脸上并不摆出与他相熟之色。

“骡子”正襟危坐,继而道:“小的与诸位说一说当今的景况,现今咱们正驶在溟海上。琅玕卫大人命人毁了四门战船,兼之在镇海门处事先于海面上铺了火油,玉鸡卫一时追不及本船,咱们暂且安然无恙。”

方惊愚蹙眉道:“虽无战船,也应有小船。再说了,仙宫若下令造战船,恐怕连夜便能造得一艘,咱们如今尚是朝不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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