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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严峻才抬起头,看着台灯,慢慢吞吞地说:过了几天,我带着布料又回到店里,开始给丽芳做婚纱。严峻缓缓地说着,往事被一点一点地拖了出来。他又来找我,急得不得了,说怕我出事。我冷笑,会出什么事?我是一个男人,他也是,本来就没有什么未来可言。我告诉他,我没有那么贱,绝对不会为他祝福,而且也不想再跟他见面了。他不肯,说喜欢我,说没有我不行。可是,结婚还是要结的。他有着前途,他不像我,是个个体户,他是……而且,他们家也不允许他跟个男人在一起。小维,他就想这样,有个光明正大的家庭,然后,还有一个见不得光的男情人。
然后,他每天都来找我,看着我把婚纱做好,又开始做他的西装,他就开始哭了起来。小维,他弄得我头昏了。我不介意做地下情人,甚至,我不介意他结婚,只要别让我见到他和他老婆在一起的样子。可是那个女孩子,丽芳,我是认识的,还要我给他们做礼服,这个,就没有办法忍了。
那一天,他在我的店子里要抱我,我推开他,跑了。跑到河边上,觉得活着真是没有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样?如果这个世界不允许我和他在一起,那么分开好了,这样子纠缠下去,有什么意思?我虽然笨,读书读不进,可是不代表我就没有心,我就能够忍受自己爱的人,和另外一个人结婚生子,然后,偷偷摸摸地,他来,我就任他怎么样。
第34章
严峻又开始浑身发抖了。小维,我错了吗?我应该随他怎么办,是不是?我既然爱他,就应该做出牺牲。这点牺牲,应该的,是不是?
邵梓维几乎想到了陈楷琛是怎么样死的了,不由得身上发冷。那个人爱严峻,也没有假吧。只是,世俗的压力太大了,那个人只是,太自私了一点。邵梓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是的,他花心,不负责任,可是到后来妈妈病得不成人样,他仍然有空就来陪在妈妈的身边。当然这个有空,是指他在不用应酬其他四个女人的情况下。可是毕竟,他还念着跟妈妈的那段感情,没有抛弃妈妈和自己。
那么,妈妈不该怨恨吗?自己不该怨恨吗?
邵梓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严叔,你没有错。他就算有苦衷,可是他不能要求你容忍他的背叛和欺骗,你也不该容忍。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他只能选一样。什么都要占齐,他未免想得太好了。
是吗?严峻喃喃地说,我是对的吗?我的确应该和他分手,是不是?可是接下来我做了一件蠢事。他骑着自行车追了上来,我脑子发昏,一气之下,就跳到河里去了。
虽然怀里确确实实抱着这个人,邵梓维还是出了一身冷汗。你这么温和的人,居然会做出那么激烈的举动?
人会变的。那时候,我很害羞,可是在家里爸妈还是很宠我的,姐姐对我也很好。骨子里,我还是很任性的。如果是现在的我,才不会那么做。现在碰到这种情况,我会随便他怎么样,他想如何就如何,然后慢慢地离开他。可是那时候,我很任性。我想着,他那样对我,又那样逼我,我不活了,这总行了吧?
邵梓维摇摇头。这种事情,还真是不好处理。“他救了你,自己就没了?”
严峻看着邵梓维:“如果是那样,我也不可能活到现在。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我不会游泳,他跳下来救我,我还不肯让他救。可是他力气很大,把我推上了岸。一上岸,我就拼命地跑,还听到他喊我的名字,然后好像摔了一跤。我没有理他,跑回店里,把门锁了,一个人呆在店里,给他们做礼服。”
邵梓维“啊”了一声,呆呆地看着严峻。
“两天,整整两天,我没有吃饭,没有睡觉,把衣服做好了,就去丽芳家里,给他们送过去。”严峻两眼无神,机械地说着:“她妈妈开的门,很难过的样子,听我说是送结婚礼服,就哭了起来,我进门,看到丽芳哭得不成人样,陈楷勤,他弟弟,在一旁劝着,见我拿着礼服,他就告诉我,那一天夜里,他哥哥在河边骑车,被大石头绊倒,掉到河里,淹死了。”
邵梓维轻轻地摸着严峻的脸,低声说,那些已经过去了,过去十几年了。
严峻低下头,扭着手指。我当时就傻了。我听到他摔跤的声音,可是我没有回头看。如果我没有发疯,他就不会死。可是,心里却有隐隐的高兴。小维,我是有些高兴的。他死了,是我害的,大不了我赔他一命,跟他一起走。那样,他也不会孤单,我也不会害怕。我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当时,我几乎要笑出声了。我打算放下礼服,安慰丽芳两句,然后,在他死的那个地方,我也跳下去陪他。
没想到丽芳突然肚子痛,说孩子,孩子怎么。然后七手八脚地送她去医院,然后我知道,她已经怀孕了,是楷琛的孩子。丽芳的爸妈劝她,她才二十五岁,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如果留着这个孩子,会很辛苦。
我坐在医院的凳子上,想了好久。楷琛的女人和孩子,因为我不懂事,成了寡妇和孤儿,那个孩子,也许都见不到太阳。小维,你说,我该怎么做?
我想了好久,楷琛是我害死的,要么死了去陪他,要么投案自首,我那个,算不算过失杀人?要么活下来赎罪。我选择了活下来赎罪。楷琛对不起我,对不起丽芳,可是丽芳并没有对不起我,孩子,最无辜。
我在店子里做事,为了方便楷琛找我,我一个人住在那里。可是衣服我从来没有洗过,饭从来没有做过,店子里的卫生,不是楷琛帮我弄,就是我妈或我姐帮忙。跟丽芳结婚,陈家和吕家都认为我是贪财,虽然没有给我脸色看,不过也没有把我当作好人。
我学着洗衣服,学着做饭,学着搞卫生。丽芳心情很差,我还要学着哄她。你说我温柔,说我体贴,这些,都是慢慢地学会的。累到要死,就会想着,总算赎了一点罪过。
再怎么累,我都能受得了。受不了的是晚上睡不着,睡着了,就梦到在水里,憋得喘不过气来。好难受,好难受。
可是致昭,是个多么可爱的孩子,看着他笑,看着他哭,怎么着,我都要熬下去啊。
致昭长得一点都不像楷琛,像丽芳多一点。所以,我爸妈一直都没有怀疑到别的地方去。他只有那个下巴才像楷琛,有点方方的,看上去很聪明。
爸妈不满意丽芳这个媳妇,我姐姐也不喜欢她。丽芳头两年一直想着楷琛,后来又一心带孩子,跟我爸妈的关系也不大好。大概,也没有想要怎么去讨好他们吧。
严峻絮絮叨叨地说着,说着致昭的成长经历,说着丽芳跟他一起创业,说着他的失眠和噩梦,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听不见。邵梓维低头一看,这个男人,抽抽嗒嗒地,靠着他,睡着了。
《枷锁境界有几道枷锁》第42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