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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十二岁那年冬天,这座城市下了大雪,江都南说雪堆起来还挺好看的,特意嘱咐了不要扫雪,所以庭院里的雪一直堆着,堆了厚厚的一层,每日有不少人在上面踩来踩去,到下雪的第四天绵密的雪已经成了紧密的冰。
那天江都南找到我,他说自己下雪前在院子里玩,弄丢了自己的长命锁,让我帮忙找找。
我在大雪里找了整整一天,用手将脏兮兮的冰刨开,但是什么都没找到。等到晚上的时候,他故作抱歉地对我说,原来长命锁被他摘下来放进柜子里了,没有丢。
他歉意的表情装不过三秒就露了馅,用计划得逞的嚣张样望着我。
“哎呀,抱歉呢,怪我粗心。”他看着我冻得通红、已经破皮的手指,语气幸灾乐祸。
“没关系的。”我低着头,小声回,虽然我的手已经冻得没有知觉,虽然我的手烂了整整一个冬天,到后面发紫、发痒,流出脓水,等到春暖花开,天气渐暖,才慢慢好起来。
现在我同样低着头,盯着酒店走廊厚厚的地毯,但是这一次难得没有顺着江都南的意,开口道:“少爷让我在这里等着。”
江都南脸上的假笑一下子消失,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我,声调一下子拔高,语气里含着愤怒:“你敢反驳我?”
我怀疑江都南是超雄不是没有道理,他的脾气总是莫名其妙,一言不合就发飙。
“我没有反驳你。”我还是低着头,酒店的保洁做得非常好,地上哪怕铺着厚厚的毛绒地毯,也未见任何灰尘。这样干净的地毯上,江都南和陈原一尘不染的皮鞋显得很赏心悦目,而我脚上已经发黄的小白鞋显得格外刺眼。
我盯着自己的鞋,趁江都南还没再次发火,小心翼翼地提出:“我等少爷出来后再去找,可以吗?他让我在外面等着,可能还有事要吩咐我。”
江都南虽对我嚣张,但他一直很畏惧江既,有时这种畏惧让我很奇怪,江既除了有点不近人情外,对江都南还是挺好的,可是江都南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几年愈发怕江既。虽然感到困惑,但多亏这种畏惧,这几年无形之中帮了我很多。
现在我把江既抬出来,他估计不敢随意决定我的去向,想要折磨我,还是要看江既的意思。
江都南靠着墙,斜睨着我,冷笑连连:“行啊,那你忙完后可要仔细找,好、好、找。”
他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明显含着怒气,我在心里暗叹一口气。
或许别人会觉得我性格懦弱,任人宰割,不管是江都南,还是江家那些狐假虎威的佣人,他们对我做什么,或是让我做什么,我都是默默忍受,绝不会表露出任何反抗的神态。
这些年我都是这样忍过来的,因为我知道,我没有权力、没有金钱,也没有能帮我撑腰的人,我只是这世间无依无靠的浮萍,是寄人篱下的“流浪狗”,一旦我反抗,我将面临更加痛苦的折磨。
如果我过分顺从,到后面他们就会感到无趣,感到腻烦,就会觉得欺负我还不如踢一脚路边的狗,因为狗至少会冲他们吠两声,而我不会有任何反应。
——至少这个方法对其他人挺有效的,唯独江都南,这么多年了他还没腻,很少很少的时候我会实在忍不住,稍稍反抗一下,然后接下来就会迎接他更过分的折磨。
就像今天晚上。
当我一点一点走下台阶,有些冷的水浸透我的衣服时,我的心里还是不免泛起一点委屈。
夜里的风刮得更大,水面被刮起层层涟漪,温度降了下去,我在踩不到底的泳池里无助地扑腾。
我不会游泳,鼻子呛进了水,我感到一阵窒息,凭借本能游到池边,借着力探起头,急促地喘着气。
这个泳池在室外,与室内隔着一块透明窗,我恍惚地睁开眼,刚才眼睛进了水,很不舒服,眼前的视野一片模糊,但是透过玻璃窗,穿过林林总总形形色色的人,我一眼就看见坐在窗后的江既。
室内人多,温度高,他脱去了西装外套,将衬衣的袖子挽至手臂,偏头听身边的人讲话,色调偏暖的光打在他的脸上,竟然有几分温柔耐心之色。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身着正装的中年男性,脸上带着点笑,笑里透着一丝讨好。
我扒着泳池的瓷砖,望着他出神,心里想到刚才的情景。
刚才在酒店走廊时,江都南话音刚落,房间门就被打开,江既走出来,手里的烟刚好燃完,他随手将烟头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先看向我,微微皱眉,语气平淡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我的心脏轻轻一缩,将江既这句话在脑中过了好几遍,然后遗憾地发现,江既这句话的意思好像是不太想一出门就又看见我,至少不太乐意。他之前那句“出去等着”估计就是随口一说,倒是没想到我还真的乖乖等在外面。
挺遭罪的,我在心里想,既碍了江既的眼,又惹怒了江都南,两边都没讨好,还给自己惹了麻烦。
我看着江既在灯下的影子,小声辩解道:“您刚才让我在外面等着。”
他半眯起眼,似乎在心里过了一遍自己刚才有没有说这句话,但看神情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果然只是随口一说啊,我却当了自作多情当了真。
江既想了一会儿,估计什么都没想起来,然后微微侧头,语气随意地问江都南:“刚才吵什么。”
江都南收敛了脸上的冷笑,又成了备受宠爱的小少爷,对他哥笑得天真:“我刚才听宁哥的戒指掉了,我想估计掉泳池里了,想让乐与帮忙找找,他答应了。”
《不自量力读音》第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