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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领旨谢恩!”苏天博叩拜,而后自郎中令的手中接过了官凭。我愣在了原地,连姜卓叫我们起来的声音都没有听见。苏天博用没拿东西的那只手,把我扶了起来。他俯身的时候,轻轻地说,“我们亲如手足,为兄不会让守一一人前去虎穴。”我恍惚地站了起来,与他一起退到了一旁,眼睛不由得地向王座那儿看去。
姜卓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端的一副威严,目光直视前方。紫色的王袍上,两只金色的龙的眼睛,凛冽而又霸气。是因为不放心我一人,才准了苏天博与我同去吗?他的目光向下移了些,看到我,嘴角有了点笑意。他依然很年轻,长相看起来只像个二十几岁的男子,只是比二十几岁的男子稳重内敛,可论心思,他可是能比好几十岁的童百溪。
他的目光转向湛锋,忽而开口,“湛锋听旨!”
在金阶上的湛锋愣了一下,但马上跪了下去,“臣在!”
他的声音有山洪般的力量,“孤命你为无冶县提辖并贴身保护毕卿的安全。”
湛锋猛地抬头看他,所有人的脸一致定格在愕然。湛锋是王的近卫长官,虽然有骠骑大将军的头衔却只是个虚名,湛锋一向只全力负责王的安全,不参与朝政。所以,这个任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连臭着脸的陆弘熠和安静的湛虏都没能再保持镇定。陆弘熠率先跪了下来,“王,湛大人是您的近卫长官,肩上的责任很重,不能外派,而且我朝也没有二阶以上官员下放的先例啊!”湛虏也沉稳地跪了下来,“王,请三思。”
殿上的百官除了我,全都跪了下来,一起高声地劝姜卓三思而后行。我捧着印玺和官凭,突兀地站在人群之中,意识在告知我要跪下来,身体却不听使唤,只呆呆地站着。他这是……为何?
“孤意已决。说出去的话,从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他一拂袖,没有人敢再言。
从明光殿退出来的时候,叶文莫走了过来,脸色阴沉,苏天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文莫不要气,为兄没有你济事,不能站在朝堂,所以陪守一去无冶的事情,只能为兄去办。你放心,为兄会好好照顾守一的。”
叶文莫的剑眉横冲,“无冶太危险,你心地又太好,这下我更不放心了!简直是送两只小白兔给大灰狼!”小白兔和大灰狼的论断是有一日午后,在花园闲聊的时候,我逗趣他的,说苏天博像小白兔,他像大灰狼,没想到他一直记恨在心。苏天博儒雅地笑,不答他,倒是冲我说,“守一果然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陛下对你,超过了一般。”
听了苏天博的话,我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湛锋那么忠心的一个人,还是堂堂的从一阶官,怎么会甘愿随我这样一个小官去无冶县?而且,湛锋走了,他的安全谁来负责?这个姜卓,有时还真是任性得很。
我想着要找姜卓谈一谈,便把东西交给苏天博和叶文莫带回去,独自往逐日宫的方向走。走到沁湖边,远远地看到凉亭中有几个人影,近前一看,姜卓和他们家的泥鳅、石头都在,湛锋跪在他的面前。我躲进树丛中,这里很隐蔽,而且能把亭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石头,你说他,你说他!我快要疯了,这两个人,一个跟牛一样,拼了命地跳火坑,一个不要命地把近卫长官送出去,存心要让我跳湖是吧!”陆弘熠大叫了一声,就冲向亭边,作势要去跳湖,湛虏一把抱住他的腰,强拉了回来,“泥鳅,你冷静些。”
陆弘熠的娃娃脸皱起来就像个满脸褶子的老人家,“我怎么冷静,你告诉我要怎么冷静啊!”
姜卓皱了皱眉,对湛锋说,“湛锋,你愿去吗?”
湛锋低下头,“王说去,那便去,没什么愿不愿。只是臣自从跟在您的身边以来,还没有长时间离开过您,这一次去,只怕要很久,臣有些舍不得您。”姜卓叹了口气,把他扶起来,“孤也没尝试过和你分开很久,但凭你的身手,应该能保护毕卿周全。”
湛虏一边轻拍埋在他怀里的陆弘熠的背,一边笑着看姜卓,“王对少常侍很好。但既然知道危险,为何还让他去。”
姜卓负手看向湖面,眼眸里有一汪水,“那小家伙有满满一腔的热血,说的话头头是道,所以他提的要求孤总是没辙。孤不忍心折了他的翅膀,就放他飞,但心里实在是舍不得他受到一点伤害。这种不忍心和舍不得的感情,自然而然,由衷而发,孤不明白也控制不了。”
湛虏和陆弘熠对看了一眼,双双拍了拍湛锋的肩膀。湛锋抓了抓头,似乎还闹不清状况,环视了三人一番,而后说,“臣万死不辞。”
生当做人杰(二)
离前的夜里,言默从王宫里带来了很多东西,真儿送的钱袋,姜小鱼送的几本关于治水的书,湛虏的一套笔具,陆弘熠送的盘缠。我握着沉甸甸的钱,心中感慨,这个泥鳅,自己都家徒四壁了,还那么生我的气,却为我考虑得这般周到。还有一样东西,言默没有说是谁给的。那是一个有些年头的花纹繁复的结,用五彩的丝绳编就,丝绳的色彩历经岁月已经黯淡,但能从残存的金丝上想象它当年的斑斓。整个结像盛开的花朵,又似一双交握的手,缠绵于心。
“咦?小姐,这是谁送的?”夏夏看到我拿的结,就凑了过来,奇道,“这里有人知道泰雅的风俗?”
“泰雅的风俗?”
夏夏点头,“小姐你从小不爱女红所以不知道,在泰雅,有用五彩的丝绳编结,为亲朋祈福的习俗。呀!”夏夏又叫了一声,手摸着结,慨叹起来,“这结式样精美,编起来相当复杂,需得有几月的时光,族里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编法了。我想想,这个结好像有个名字,也还有种说法……叫……是……对不起小姐,我忘了!”夏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我气结,又低头仔细地看那结。是他送的吗?是有心,或者只是个巧合?这结已经有好些年头,是不是隐藏着什么故事?再见他的时候,我一定要问问清楚。
永昌城外,我们即将启程离开。天还没亮,马儿都有些精神不振,眼睛半眯着,似乎还在小睡。湛锋拉着马站在一旁,夜朝夕一向不喜欢离别,靠坐在马车上闭着眼,只有我和苏天博,与前来送行的叶文莫话别。天气渐寒,永昌的四季分明,不像丽都,不像泰雅,早风已经很凉。他的目光一阵梭巡,最后落定在我的脸上。
他解下披风,笨手笨脚地兜在了我的身上,口气硬邦邦的,“守一,过往的一切,兄弟之间就不多说谢了,今后凡事要多听天博和夜公子的,不要总一个人闷着头做!”他从来就不是温柔的男子,说话的时候也有点凶,但我的心若柔蓝一水。
“文莫兄,剩你一人在永昌,你自己也要小心,陆弘熠和湛虏都是可以信赖的人。还有王,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去找他!”
《锦绣医妃 百科》第68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