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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在美国留学的时候,他们把诚实这种品质抬得很高。你知道为什么吗?”薛毅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了一件让我完全听不明白的事。
“美国是一个自由交易的社会,他们做每一件事都要考虑利害得失,他们生活中无时无刻不是在交易。而交易是有成本的,每个人的诚实可以减少整个社会的交易成本。因为当每个人都产生‘对方是诚实的’这样的预期时,整个社会都不用为怀疑、试探、调查的时间成本和机会成本付费。所以,他们推崇诚实,甚至可以因为一个小小的绯闻谎言弹劾总统。他们认为诚实是高尚的,而事实是,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社会契约而已。
同样的道理,为什么我们不像他们那么推崇诚实呢?因为我们长期的文化是乡土文化,是熟人社会,每个人对于对方的信息都了解的很完全,诚不诚实其实效果是一样的,所以我们推崇说话的艺术,有时我们甚至推崇粉饰和遮蔽真相的说话方式,因为在大家心知肚明的情况下,我们要的是面子和吉利。那你说,诚实这种品质,真的像美国人认为的那么高尚吗?”
薛毅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其实人类都在不断地推崇一些信念,可是每一个信念都有他的来源,都只是一些简单的社会契约而已。当这些信念的源头消失的时候,它们也该是消亡的时候了。”
“以前是以前,以前我们需要义,可是现在的义,既没有必要,也没有实现的可能。哥……你会这么想,抱着以前的一条,不喜欢我做事的方式,只是思维的惯性而已。”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也听不懂薛毅在说什么。
心有点凉:“那你说说,我们之间,是什么契约?”
薛毅交叉着双手:“我们之间,是最紧密的自然契约。你是我的哥哥,我是你的弟弟。我们在家族企业这个联盟中,一荣共荣,一损共损。不仅如此,你虽然不常出手,可是以前你在道上的名号,可以对我们的潜在竞争者产生威慑力,这是对我是一种保险。而反之,我管理企业供养你,我们是共生的一体。这种基于血缘的契约,我们称之为兄弟情。”
我看着薛毅,半晌,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
抬手看了看手表,双手撑在膝盖上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我淡淡地税:“你也早点睡吧,我今天先回去了。”
薛毅愣了愣,马上站了起来,我抬眼冷冷地看着他。
“今天……挺晚的,你要是累了,我们下次再聊。你……就在这里睡吧。”他回神,似乎想挤出一个笑容。
叹了口气,我看不得他那种忽然黯淡的神色,于是最后还是说:“好。”
洗了澡,薛毅让人给我准备好了睡衣,怔怔地看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那是薛毅小时候为我做家务时,最常用的一种叠法。看着那件睡衣,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我睡的是以前老爷子的房间,算是主卧,薛毅一直没有住。里面床早就铺好了,我走过去关灯躺了下来,闭着眼睛,今天的事就像放电影一样从我脑中穿过。明明是想睡觉的,可是脑袋怎么都歇不了,走马观花地停不下来……
我真他妈蠢。
不怨别人,是我自己糊涂,想护着他,想一辈子做一个他崇拜的爱慕的大哥。可是我忘了,他也是男人,他不会一辈子都不长大,不会一辈子跟在我的后面,笑出一张甜甜的脸。
我的情,他未必领。
薛毅十年之前就那么能赚钱,说明他有这个思想觉悟,也不是一两天了,应该是……从他还甜言蜜语地叫我哥的时候,说不定他就这么看我了。那个时候我真喜欢他,可他心里怎么想的,我还真没猜到。
我一直觉得,自己挺看得开的,做什么事情拿得起,放得下。现在才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看着他,想着他,念着他,原来我还是个长情的,真他妈好笑。
今天晚上是睡不着了,明天别出个眼圈才好。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卡擦一声,门开了。我立即警觉起来,手悄悄地伸向枕头下的枪。脚步声很轻,从节奏看,也许是薛毅,我的耳朵认得他的脚步声。迟疑了一下,枕头下的手还是侧身缓缓握紧了枪,不管怎么说,命是我自己的。也是以前,不知道死了多少兄弟,护出来的,不能随便交代了。
那个人走到我的床边,就这么坐了下来,一身的酒味,一直没动,我有些纳闷。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双手摸了上来,这回我可以确定是薛毅了,心里有些诧异,握枪的手自然地就松了。
“哥……”他出声了,一口酒气喷在我脸上,竟还带着哽咽,声音低低的。“你睡着了吗?”
我没有回应。不是因为不想回应,只是觉得麻木了,搞来搞去,也没什么必要,伤感情。
又过了一会儿,薛毅竟摸到我的手,在我手掌里哭了起来。
“哥……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我怕你憋坏,想给你找事做。可是你要我怎么放心你?帮派的天敌是帮派,以后来找茬的不会更少,只会更多……你那么傻,什么都不懂,又冲动,我怎么跟你说你也不听,还生我的气……你……你怎么就听不进去话呢……”
脸上划过一条湿湿的痕迹,身上忽然被压住,我只好睁开了眼睛,薛毅离我很近,睫毛扫在我的脸上,他将他的泪水全都蹭了过来,对我笑嘻嘻地说:“哥……你没睡着?”
我将他推起来:“你喝醉了。”
《谁叫我这首歌啥意思》第20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