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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使者说完,不忘抚掌大笑,用陆震霆熟悉的关外话说道:“横竖都是你陆家天下,在旧都的人眼里,只有王爷才是名正言顺,上面那个……使了心计,巧取豪夺,算不上真英雄。”
这话总算说道陆震霆心坎儿上,他与使者抱拳道:“往年北上祭祖,所携人马不过五六千,全靠沿途各地出兵布防,届时若能让他夜宿京华山,本王旗下三千精锐与老叔公里应外合,必能一举拿下。”
他说完,眼露精光,仿佛已见得胜光景,陆晟似阶下囚,满目灯火当中跪地求饶。
一时间,原本静谧无声的夜仿佛变作杀声震天的修罗场,仇恨与欲*望将男人的血烧得滚烫,一个个握紧双拳,眼里只看得见权欲滔天,富贵登门,全然看不见一路尸山血海,阴云诡谲。
当然,如他看得见他便不是陆震霆,也便活不到今时今日了。
他们击掌为誓,谈笑间共谋天下。对陆震霆而言,除却父汗驾崩的那一夜,他一生再未经历过恐惧,此时此刻胸膛更被激愤胀满,更不知何为后怕,何为恐惧,他看着深蓝高阔的夜空,甚至期望那一天来得更快一些,好让他手中刀刃能早一日刺破仇人胸膛。
“乌拉——乌拉——”树上寒鸦叫声凄厉,一片雪花打碎了一场好梦。
孙达送走了使者,再迎上来,对独自立在庭院中的陆震霆说,“下雪了,王爷进屋去吧。”
陆震霆仰头看天,喃喃道:“下雪好,大雪封山,进不去,出不来,好上加好。”
这场雪一下就是三天,陆晟也在淑妃宫里留了三天三夜,外面人都传淑妃要东山再起,风言风语颠三倒四那么一折腾,让青青也彻底清净起来,景仁宫大门紧闭,她连日困顿,风雪夜里只求一场好梦,谁也别来扰她。
只是淑妃的境遇远不如外头传说的那般风光,她眼下正素衣披发,跪在陆晟脚边嘤嘤垂泪,盼着郎君仍念一丝旧情,饶她一回。
而陆晟此刻斜靠着塌上引枕,随手拨弄着翠绿透亮的碧玺珠子,闭着眼听太医呈报六皇子病情,他一连三日未曾合眼,衣不解带地照顾在小六身边,此刻确实有些熬不住了,淑妃一哭,他便忍不住皱眉,半点好脸色都不肯给。
太医道:“殿下原是因夜里受风,才至寒气入体,郁结不发,如今高热已退,再吃几帖药,想必三五日便有好转。”
“嗯——”陆晟仍闭着眼,一抬手将太医打发出去,再稍稍挪了挪位置,适才觉着肩膀僵硬,后颈也疼得厉害,“太医的话你都听见了?”
淑妃先是一愣,下意识地偷眼瞄了瞄静立在一旁的元安,没得到元安回应,只得颤颤巍巍点了点头,“臣妾听见了。”
“那你这是为小六儿哭,还是替你自己哭呢?”
陆晟这话说得慢慢悠悠,语气不重,但熟悉他的人便晓得,他这是压着火,耐着性子给对方留最后一条活路,可惜淑妃素来钝木,从前她得宠,自然不必看人眼色,如今是再想学,却也学不会了。
“臣妾……臣妾为小六儿哭,也为自己哭……臣妾对陛下一片痴心可昭日月,臣妾只想日夜陪伴陛下,侍奉陛下左右,臣妾……曾立下誓言,今生今世要为陛下当牛做马,报答陛下,臣妾绝没有坏心呀陛下……”
“可惜了……”陆晟将碧玺珠子重新带回腕上,睁开眼怅然道,“朕既不需要牛马,也不需你作伴。你很清楚,朕多年来只得一个小六儿,珍之重之,唯恐除了纰漏,但你恃宠生娇,三番四次拿小六儿争宠,他是朕唯一的儿子,朕不能让你害了他。元安——”
“奴才在。”
陆晟最后再看一眼满面泪痕的淑妃,这一眼静默悠长,谁也不知他是否想起长白山下惊鸿一瞥,又或是春夜苦读,红袖添香,然则这一眼过后,他眼底结冰,再看她已如陌生人,“淑妃是皇子生母,应有的体面是不能少的,便叫她长居此处,不得踏出宫门一步,待过几日,小六儿身子大好了,再交由皇后照料。”再看淑妃,“你放心,皇后深明大义,宽厚仁德,必会将皇子视若己出,势必比他生母细心万倍。”
等陆晟起身走到内厅中央,淑妃似乎才回过神来,听懂了判词,往日娇弱的身体也变得异常矫健,猛地扑向陆晟死死抱住他右脚,流了满面的泪,淌了满腹的血,“爷,四爷,您当真不再见我了吗?您忘了长白山下为您煮茶的茵茵吗?您忘了茵茵有孕时您许过的诺吗?您都忘了,过去的一切您都忘了吗?”
“唉……”陆晟长叹一声,疲惫至极。他缓了缓,弯腰将淑妃扶起来,看着她沾满泪痕的脸,心中毫无波澜,“朕许你的,样样都已做到,只是你,总归是要懂事的。”
《青青的什么》第79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