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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飞燕》外一篇*完*
老王爷沉吟了片刻,一时不曾开口,他身边的老奴低声问说:“何教主,你是当真要取小王爷的性命?”
何燕常毫不犹豫的答道,“当真要取。”
那老奴望了老王爷一眼,大约要问他甚麽,老王爷却只是笑笑,说,“不妨事,何教主算不得外人。”
那老奴顿了一顿,才说:“何教主,小王爷身上积毒甚深,只怕将不久於人世了,你何必急於一时。”
今日所闻之事,一件更比一件令人惊诧,只是何燕常却丝毫不觉意外。他想起罗钦的脸色,还有貌似一日重过一日的病情,心中只觉得有些悲凉。
他轻声的说道:“老王爷,我只有这麽一个请求罢了。”
老王爷沉思片刻,才说:“也好,我答应你。何教主,你不必担忧,等我吩咐好了,过几日再告知於你。”
何燕常有些失望,想,他若是念在这些年的父子之情,暗中寻得一个替代之人,却仍旧留罗钦一条性命,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事到如今,他已不能再强求太过,因此便轻轻点头,说:“那就多谢老王爷了。”
两人在室中商议已定,何燕常便就此告辞了。老王爷扯动手边的机关,略带歉意的同他说道:“最迟不过午夜,我便给你消息。”
何燕常躬身行礼,道别转身,走出门外不远,便有人迎了上来,扶着他引他走在长廊之上。
何燕常深深的呼着气,那时王府中繁花茂盛,香气四溢,可惜他已是一丝一毫都不能看到了,不然真不知是如何的深红浅绿,如何的浓淡相宜。
他这一生中经历过人世间最好的一切,也经历过这人世间最坏的一切,就彷佛这王府中的一隅,经历过冬去春来,见识过寒雪冰霜,也受过春光暖风,所有的这些,无论是好是坏,最终都是一样的过去,虽留下了许多痕迹,终究还是过去了。
那时已是日暮西山,风中不再带着暖意,反倒有些微凉。何燕常深深的吸了口气,只觉得精疲力尽,疲惫不堪。
如今大局已定,犹如河水东流,他再也无力更改,只能坐观一切,心中也不知是甚麽滋味。
是期待,还是解脱?是厌倦,又或者是淡漠?就连他自己,都不得而知。
他一路走出庆王府,心中想着,若是当真一切顺利,他此生再也不要回来此处。
也不再去回想此生的苦痛和怨恨,情爱和伤心。
此後无论是生是死,都与那人无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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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半月之後,京城中发生一场惊天巨变。
说是庆王苦寻数十载,终於寻到当年受奸人所害,避祸於人间的皇长孙。老王爷抱病出城,亲迎皇长孙回京。小王爷生性至孝,一同随行,不幸为救皇长孙殒命边荒。老王爷痛失独子,病体愈发的沉重,勉强回京,一病不起,却还是在病中上书,要当今皇上让位与皇长孙。
朝堂上为此事争得一塌糊涂,先说这皇长孙真假难辨,又说长嫡有序,如何能教皇上让位与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甚麽皇长孙。庆王呈上了太祖所遗的软金暗纹御制密旨为证,又有铁妃当年贴身之物,和太祖当年赏赐定国公的丹书铁券为证,抱病四处拜访朝中大臣,终於议定大局,止住了一场哗然的风波。
新皇即位之时,天下大赦,赋税减半,万民欢腾,几乎堪比开国时的盛况。
只是偏偏谁都不曾料到,新皇即位之後,京城里就处斩了一人,还是新皇亲笔御批,肯准了斩首示众的。
那一日前来监斩的正是垂垂老矣的庆王,断头台下人头簇拥,人山人海,都来看这人行刑。
有那知情的人,都说便是这人谋害了小王爷的性命,因此惹得新皇大怒,要求各处一力查办,不必等到秋後,尽快处斩。又有人得了消息,悄悄的说,这犯人来头只怕不小,在牢狱之中,便有人数次以身犯险,想要一力劫狱,可惜天牢看守严密,连只蝇子都飞不进入,又如何能被他救了犯人出去?
於是一旁便有人附和,说:可不是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新皇帝可是庆王迎回来的,这人敢杀庆王的独子,没被五马分尸就算是上辈子积德了!
众人都在看热闹一般的翘首观望,只听得时刻一到,监斩官一声令下,侩子手刀光闪动,一颗人头便跌了下去,咕咕咕的从断头台上滚了几滚,竟然落入人群之中。
众人一片惊呼,慌忙的散开来去,只是低头再去看时,那颗头颅竟然已经不知去向何处了。
断头台下乱成一片,官兵在人群中急急的搜寻,四处都是推搡和叫骂声,一时间沸反盈天,犹如开锅了一般。
有个形如乞丐般的人弓着身子,衣袍半敞,犹如鱼游水中一般,轻而易举的便从拥挤不堪的人群之中走脱了出去。
他一直都到暗巷之中,才颤抖着将怀中之物取出,小心的拂去那面颊之上披散的乱发,失神般的看着那颗双眼紧闭的头颅,看了半晌,终於哈哈大笑,口中喃喃的说道:“老东西,又来哄我麽?”
虽是这样说,他却浑身都在颤抖,抖得彷佛连那颗头颅也抱不住的一般,又拿衣衫将那颗头颅裹住了,牢牢的藏在怀里。
他呆呆的在这暗巷之中站了许久,犹如木桩一般纹丝不动,彷佛忘记要究竟要做甚麽似的。然後有那麽一阵儿,似乎是终於想了起来,便抿着嘴笑了起来,喃喃自语的说道:“老家伙,你藏去哪里,我都找得着你,你难道还不知道麽?你等着。你是我的,便是去了天涯海角,也是我的,休想要逃。”
《燕归梁》第13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