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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突如其来的阳光让紫苏觉得不适应,她微微躲避着光线的直射,手臂却被韩紅露挽住,耳边的声音带了低沉的笑:“你要找釉里红,还真是找对了人。”他仔细的在审视这个少女,睫毛轻轻颤动,像是凤尾蝶的长翼,微翘的鼻尖,肤色比绢纸更细薄透亮。他迸射而出奇妙的笑意,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安慰:“回去换身衣裳。”
她昏昏沉沉的回头去看那具女尸,而韩紅露却再不回头,声音中带了自弃之意:“别看了,会有人来处理。”
回到珠山小筑,她的厢房中已然置上了热水。微微炽烫肌肤的水温却依然叫自己觉得寒冷。这个诡异的年轻男子,祠堂中的女子,鲜艳的红色,那双琉璃眼睛……她不敢往下想,只想牵了胭脂雪尽早的离开,又后悔那时对紫言撒谎,只说为了大哥寿辰才来景德镇寻份像样的礼物。
水汽氤氲,让自己困倦的睁不开眼,像是回到了夜夜梦魇的时刻,想摆脱梦境却被牢牢缚在原地的拼命挣扎。蓦地,一股清凉之气从胸腔处升起,慢慢游移在四肢和躯体之间,紫苏闭着眼睛,知道是清凉心法在慢慢作用。
紫家的心法总诀是八个字:“清凉自任,亦我亦他”。紫苏自小学艺不精那是不争的事实,然而她素性随意天然,却有学这心法的上好材质。这种时刻,有意无意间的心法引导,让自己逐渐平静下来。
直到浴桶的水都已经变得冰凉,紫苏湿漉漉的睁开眼睛,世界如旧,但她却拼命的喘气,心脏如同擂鼓一般——终于记起了一件极要紧的事。
那块匾额——她一步步从祠庙中退出时,无意间看到堆在角落,上书四个大字:浮梁瓷局。浮梁……扶凉……一样的发音,大约是那个远在敦煌万里黄沙中的赌局,又在在这里勾起了自己可怖的回忆。而细想下去,千里之外的巧合,到底是否有些细微的联系?
她心不在焉的摇摇头,或许自己是太多疑了。榻上放置了一套新的衣衫,随身带着的首饰放置得整整齐齐,鸽血红在阳光下微扬光芒。她在桌边坐下,手指轻轻拨弄宝石,对着铜镜,小心的插入鬓间。鸽血红的清凉点在额间,这是她自小佩戴的首饰,只觉得熟悉异常,这才恍觉离家已经近半年了,曾经想要飞扬烂漫想要闯荡江湖的的愿望也一点点淡下去。她站起身来,推门去找胭脂雪。
轻轻呼哨了几声,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听见马蹄清脆。她循着游廊,绕到后院。马厩草槽边,韩紅露轻抚着胭脂雪脖颈,似乎在和马低语。而胭脂雪一凡往常颇有些活泼调皮的性子,倒是低眉顺眼的轻蹭着黑衣男子。
她微感诧异,低低咳嗽一声。韩紅露立时警觉,放开了胭脂雪。
胭脂雪见到主人,欢鸣一声。紫苏走上前,拍了拍它。
那枚鸽血红在额间,刻意敛着光华,融融像是春日,温煦而毫不张扬。
他微抬眼眸,沉静道:“很美的鸽血红。”
紫苏伸手抚额,才知刚才并未取下来,也就随意,由着这般,道:“我是来告辞的,叨扰了这两日,真是多谢韩公子了。”
他并不意外,微微颔首,将胭脂雪的马缰递给她:“姑娘陪我说话,我也是极开心的。”这时说话的语态,全不似之前的桀骜狷狂,温润如同大家的贵公子。
紫苏牵着马,走了几步,微一犹豫,又转头道:“你真是韩氏后人?”
这才发现他的目光并未离开自己,如同炙热一点火星,在身后灼烧。
他露齿一笑,像是听到了笑话:“韩家并非世家大族,又无武林间豪门渊源。骗你有甚好处?”
紫苏心中长叹了一声,物归原主吧,就算他不是,她也不愿意拿着那片碎瓷,夜夜噩梦。她伸手去拿粗布小包,递给他:“我无意间得来的釉里红残片。也有前辈告诉我这是真品,若是真的,那便物归原主。”
韩紅露一愕,却并不急着接过,修长的手指扶在一侧木质栏栅上,微微扣紧。他的嘴角微抿,目光深邃如海,又似在深海处卷起了无声的激流,半晌才打开布包。
——哪里是釉里红?分明是一片绘着云龙纹的青花瓷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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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某童鞋,满足你客串出场的愿望。嘿嘿,没有他就没有全文,人好歹是风火神啊。
2。希望我没有误导大家,其实釉里红不像秘色瓷,现在已经掌握了很好的生产烧制技术,在明清的时候,工艺已经十分完美了。尤其是清代的青花釉里红,深受皇家喜爱。不过我个人不欣赏青花釉里红瓷器,大蓝大红,既比不上青花的清雅,又没有祭红的灿烂。
3。删除关于原来的抱怨,先抱抱各位tx。居然写到5w字了,嘎嘎,不管怎样,很有成就感哇。
第拾壹回
第拾壹回
紫苏的脸刹那间雪白,看着那片碎瓷,不自主的伸手去接过。那片瓷如同死物,静静被自己捏在手心,再也没有之前的灵性暗涌。她微微张开嘴,不知所措:“这……不是……”
韩紅露却比她镇静许多,若有所思的扬起眉梢,像是淬血的刀刃,光蕴暗藏,淡声道:“这青花瓷也非凡品……”
紫苏微怒,打断他的话:“原本我身边一直带着的釉里红残片,定是被人换走了。”像是发怒的小兽,双眼晶晶而亮,直直瞪着韩紅露,轻喘了口气,又道:“你心中定然在笑我。那么就算我骗你好了。”
韩紅露依然不动声色,敛着目光,将胭脂雪牵回了马厩之中,缓缓道:“谁说我不信你?我信你,所以请你再留几日,我们好好查一查。”他微微回头,嘴角的笑慵懒而随意,“对了,你一过来,我便闻到了迷香的味道。”
紫苏愕然,下意识的抬起袖子轻嗅,果然是一股极淡的香味,像是不小心被泼出的一滴玫瑰花露。耳边却听黑衣男子开口询问:“为什么要把釉里红给我?”
并没有听到预期中的回答,韩紅露转身的时候,紫苏已经走到了游廊尽头,只见到白色的背影。他眼中的神色莫名的复杂难辨,明明讥诮,却又不忍,垂在身侧的一手无意识的轻轻拂过粗木栏杆,刹那间覆上了一层浅黑。
紫苏在房中几乎将被褥、梳妆台翻遍,却始终寻不到失踪的瓷片。她心中也暗暗认同了韩紅露所说的迷香,心中微微渗起凉意。其实抛开这个,她对韩紅露也已经有了太多的疑问,韩垚殉身后,韩氏就此衰败,那么他现在为何又出现在这里?风火仙中的妇人,他说是家族中的仆役,为何手上有着和魔鬼城的老人一般无异的血斑?他和远在大漠的龙神窑血祭,究竟有没有关联?
她像是站在了云雾缭绕的山顶,若是跨出一步,可能云散雨霁,却也有可能粉身碎骨。良久,她重又推开门,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被浸湿的思绪愈发的厚重,连韩紅露走到自己身边都毫无知觉。
《釉里红四灵塔式盖罐》第22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