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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一清本想厚着脸皮问陶律师,被笑姐这么一开玩笑,她就不好开口。居然还是陶律师主动问她:“怎么了?看你这样子,有事想问我?”
她惊讶:“你怎么知道?”
陶律师一笑,他衣服胸前的英文字母也随之抖动,“大部分人见到我时,露出这种表情,都是有事要问的。”
程一清不好意思了,“你会觉得很烦吧?”
“要看是什么人。”陶律师微笑看她,又慢慢回头看一眼笑姐。她正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这年轻男女。程一清知道笑姐口疏,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家里的事,也不顾笑姐跟陶律师怎么想,直接就邀他去附近吃下午茶。
陶律师提着手里的蛋挞,“下午茶我已经买了。而且我下午有点事要做。”眼见程一清失望,他补充道,“但我知道长堤那边有好吃的乳鸽,我今晚带你去?”
长堤的昔日荣光,自清末开始。当时张之洞为解决广州交通问题,提议在珠江边开凿道路。后来,华侨出资兴办了大酒楼、百货公司,此处成为繁华之地,一直到八十年代。十年前,由于广州有其他新商圈崛起,长堤的商业才渐渐褪色。
但老广们在这里寻味的习惯,并未改变。一到入夜,马路边的酒家门前摆开桌椅,三五好友、大小家庭在此吃饭聚餐。陶律师带着程一清抵达时,胜记门前已没有座位,陶律师对程一清说:“你等等。”走进去。过一会儿,有人领着他出来,为他们俩在安静地方摆开桌椅,铺上干净桌布,拿着纸笔记录,“要吃点什么?”
陶律师显是常客,“炒个蟹,一只红烧乳鸽,豉汁蒸鱼云,再炒个时蔬。”他看一眼程一清,问她喝不喝酒,程一清想起那次自己喝得上头,还要程季泽送她回家,赶紧摇头。“讲正经事,就不喝酒了。”
陶律师对服务生道,“上一壶菊普吧。”
这里人声车声嘈杂,但生机勃勃,是程一清最熟悉的环境。即使第一次跟陶律师吃饭,她也放松下来。爱吃的人,能有什么坏心呢?这是她的人生哲学。陶律师跟她聊家常,提及国内念完法律后,又出国寻梦学心理学,当时没少在华人餐馆洗盘子。程一清发现他很会说话,看似聊了很多,但始终没触及她的隐私,这让她大大放了心。至于胜记的食物,更是没让她失望。
干完半只乳鸽,陶律师问她有什么事。程一清跟他说了香港程记的事,陶律师边听边点头,“合同呢?我看看。”
这事进行得太顺利,程一清倒是犹豫了半瞬。她问:“陶律师,我想问,请你审合同,是不是很贵啊?我最近手头紧——”
陶律师神情严肃,“很贵。”
程一清在心里迅速估计一个数,抬眼见到陶律师指着眼前这满满一桌食物,“这一桌都要你买单才行。”她松口气,忍不住笑出来。她也不天真,当然狐疑为何他会帮自己。也许,是像笑姐猜测的那样?她心底里觉得自己无耻,利用了身为女性有且仅有的那点优势。
陶律师看了很久,最后说没什么大问题。程一清不信,反覆问:“真的?”
“合同条款不苛刻,也没给你挖坑。个别文字我会修改下,但都是无关痛痒的事。”
程一清一直没有个可以商量的人,这时忍不住问陶律师,觉得这条件怎样。陶律师喝一口菊普,笑笑地看她,“这个我没法给你法律意见。不过从朋友角度来说,这事挺好的。我听笑姐说,你们生意一般般,之前还有亏损。现在,香港那边有诚意,你们五年赚四十万,两地程记品牌都有得着。而且,你们八十年代时想开拓香港市场,当时不是被舆论抹黑吗?现在合作,某种程度上讲,也是一种正名。”
这顿饭吃了一百多,程一清觉得很值。
后面几天,程一清都没在程记见过陶律师。笑姐非常八卦,悄声问:“你是不是那天说了什么,把人惹怒啦?”程一清知道笑姐在想什么,做严肃状,“笑姐,我劝你不要对住我们那些熟客,妄加揣测。”
两天后,陶律师把修改好的合同文本发她邮箱,程一清见他非常仔细,连标点符号都改过,非常感恩。回复邮件时,千恩万谢。
陶律师给她回邮件:“举手之劳。”
程一清又回:“今天我们做牛奶挞,要不要给你留一盒?”
“不用了。我最近在上海。”
陶律师出差归来,下机后直奔律所,中间接了个电话,便开车出门。车子停在附近商场后巷里。流浪猫飞快窜过,陶律师探出脑袋,学猫叫。要等的人还没到,他坐在车里听电台。手机铃声响起时,他还在听一位听众点首郑伊健的《甘心替代你》给初恋。
他在歌声中接起电话,听程一清发问:“是不是,我去文印店打印份合同,然后跟那边签约就得?”
这种蠢问题,一点不像程一清能够问出来的。可见她有多在意这件事。陶律师关掉电台音乐,非常耐心,“你将电子版发给程季泽,让他看一下。”
程一清静一下,像有重大发现,“你怎么知道他叫程季泽?”
陶律师忍不住笑,“因为你告诉过我啊。”
程一清不记得了。但现在她跟陶律师熟了不少,她单刀直入问,“你知道我没钱,为什么要帮我?”
陶律师哈哈大笑:“你戒心不小。”
“我又不是第一天出来社会。”
陶律师还主动拿相机替程记拍下物证。胶卷昂贵,二十多张相纸,他那天卡嚓卡嚓就拍了近半。若非有目的,谁会仗义至此?
《双程记叶小辛》第16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