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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张逐回到房间,按接线医生说的,扶起周明赫让他靠在床头,捏开他的下颌,将手指伸进他的喉咙里催吐,但除了一些顺着他手指流出的口水粘液,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反而弄得他很不舒服,哪怕在昏迷状态下,也在抗拒挣扎。
试了几次,张逐便放弃了,抽出手指在衣服上蹭了蹭,将周明赫放平在床上,这是一个易于呼吸的姿势。
刚刚医生说救护车大约会在十五分钟后赶到。十五分钟,不算很长的时间,张逐坐在床边默默等待着。
等救护车接上他后,周明赫又会怎么样?不太好说,他可能会被救活,也可能会因为服药过量引起呼吸衰竭、内脏衰竭等并发症死去。
死,张逐还从未想过将这个字和周明赫联系到一起过。所以也从未想过,如果周明赫死了,自己该怎么办呢?
张逐很擅长对一些定理和推论的想象,比如第四维,比如相对论。但他对这种现实生活里会出现某种可能的假设,则有些束手无策。
他将目光投向床上紧闭双眼的男人,淡淡地埋怨了句:“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救护车很快来了,医护人员一边再次向张逐核实情况和做登记,一边给周明赫做了紧急处理,将人抬上担架。
一行人匆匆下楼,把周明赫推上车时,张逐刚想说人交给你们就行,他就不去了,就被一个医生强行拉上车:“你是病人家属,一会儿还要缴费签字,你怎么能不去?”
车上大家都忙着给周明赫做心电监测插氧气管,谁也没有注意到张逐那双抖得越来越快的腿。
又要去医院,光是想想那种场景,张逐就已经有些窒息。目前这个封闭的车厢里也是,狭小的空间里挤了好几个人,大家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像是拿了一根大棒在他脑子里搅动。
只有躺着的周明赫是安静的,这种感觉令人安心。为了从他身上得到一点慰藉,张逐紧紧握住对方宛如死人一样冰凉的手,却还是有汗水不停地从他额头冒出来。
一双手突然按在张逐肩上,他狠狠一抖,对方安慰道:“不要太担心,抢救得及时,他会醒过来的。”
车子一路飞驰,很快到了医院,病床推下来就直奔急症室。张逐晕头转向,也被拉扯着随那病床推车一并进了急诊。
急诊比上次去的一般候诊大厅更加混乱嘈杂,无论护士还是病人家属,走路都是用跑的,说话都加大了音量,还有咒骂的、哭泣的、流血的……张逐不敢听也不能看,他站在墙角,面对墙壁,捂住耳朵,嘴里念念有词,背起了圆周率。
他靠数字维持着命悬一线的稳定,但没过多久,他就被人从身后抓住胳膊,跟着把一摞纸塞进他手里。那人气喘吁吁:“找了你半天,你弟马上要送去洗胃,你还不快去签字,跟这儿求神拜佛有什么用?”
连续的数字被这人插进来打断了,张逐讷讷地转过身,瞪圆了眼睛看着跟前的护士,漆黑的眼仁在过多的眼白里仿佛要缩成一个点。
护士也早忙得晕头转向,看着这人发愣有点动气,把文件又朝他怀里推了一把:“还站着干什么,快去啊!”
“啊……啊……”
张逐脑子里一直紧绷着的弦瞬间断裂,他大叫着,用力攘开护士,在急诊室里撒开腿想跑。
原本已经很忙碌混乱的急诊,因他的突然失控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先是护士和病人家属自发地想要控制住他,恢复秩序,发现这不现实。很快医院保安来了,好几个人将他抓住却按不住他,他像水里的牛一样不断拱起后背,甩着脑袋像在挥舞“长角”。闹了好一通,最后还是医生过来,给了他一针镇定剂。他仍是本能地反抗着,心里充满恐惧,却抵不过身体渐渐软下去,意识也逐渐丧失。
等他再次醒过来,已经是深夜。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背还打着吊针。张逐一把扯掉吊针,顶着昏沉的脑袋,拖着软趴趴的腿脚,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无头苍蝇一样一顿猛冲,最终还是冲出了医院大门。
呼吸到门外冰凉的空气,多少让他脑子清醒了一些。他跑到深夜医院里无人的角落,深吸了好几口气,又把额头顶在冰冷的墙上念圆周率。等终于平复了一些,他掏出手机,给万荔打电话。他没有万荔的电话号,但看到周明赫给她打过。区区十一位数字,他仅需要一眼就能记下。
电话通了,万荔语气不好:“谁啊,这么晚打电话?”
“是我,张逐。”
听到是他,万荔更气了:“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打我电话干什么?”
“周明赫,他吃了大量安眠药,现在在医院洗胃。我不能在医院照顾他,你来。看他能不能活过来,如果他死了,跟我说一声。”
那边顿了两秒没声,接着舌头打结,气息颤栗:“……你,你是说周明赫,他,他……”
“他自杀了。”
“砰”地一声,听起来像是手机触地的声音。
说完事情,张逐挂了电话,一蹦一跳地朝街边走去。太冷了,他得先回趟家,找双鞋穿上。
第29章第一场雪
周明赫住院期间,下了冬天第一场雪。漫天雪花被深夜的风裹挟着飞舞飘落,等到早上,风停了,雾也散了,雪却积了厚厚一层,留给人们一个纯白的世界。
医院的暖气特别热,烘得窗沿上的积雪也化成了水往下滴。同样,楼上的雪水也打在雨棚上,滴滴答答,下雨一样。
《逐明月》第4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