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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沛深深地看了和珅一眼,和珅竟然主动说出“避嫌”二字……难道,和珅真的打算甩手不管?不打算利用这件事摆布山东?
和珅依然笑得如珍珠般,不露晶亮,神自动人——你们不是希望我“避嫌”吗?我听你们的,不好吗?
开了府库,点了银子,果然没有那一批——账册上所写,这笔只在府库停了半个月,就被布政使司提走了。
其他嘛,看样子不是奢侈了就是孝敬了,这小老鼠果然还没聪明到在账本上做手脚。
县衙府库中,钱沛坐正席,福康安摇着扇子悠然坐在侧面,和珅——可怜的朝廷二品大员沦落为横行京城的王爷的小厮,站在福康安后面时刻准备着给这位小爷端茶倒水,就差打扇捶腿。
毕桦干的好事都已画押,所以钱沛也不浪费口水,直接指着那一笔给毕桦看:“毕县令,这笔银两,你是从何处得来?”
毕桦战战兢兢,双手扒在地上不断磕头:“大人,这是三个月前,一天夜里,国泰亲自送来了这笔钱,只说是借个地方……让罪臣不要多问,甚至不要记上账本……没过几天,布政使司的人就来提走了,说这就是本县的税银……”
布政使司,于易简,他跟国泰果然是一丘之貉。
“对了,大人,罪臣想起来了!”毕桦似乎向想到了什么似的,急急地膝行而上,“大人,国泰不仅给罪臣这里运过银子,应该还给附近几个县运过!布政使司下来收税银,一路收过峄县、岐县、费县等几个县,之后才到罪臣这里!”
“你是说真的?”钱沛的脸色猛然沉了下来,这个县账本上的数字虽然很大,但是跟军饷比起来不到十分之一,所以他们之前一直定位为“克扣军饷”,可是若是周围几个县都有问题……那这批军饷……蒙古真的还有吗?
和珅在福康安肩膀上画数字——这笔军饷,就是三个月之前发出京的,看来,都没走蒙古的路子,直接就给弄到山东了。
福康安皱眉,不着痕迹地接过他手里的茶,用茶盖掩着嘴悄问:“蒙古那边怎么没反应?”
和珅继续画——军饷运过去,但是没那么快发饷,士兵众多,其中的弯弯绕绕也多,就算发现了,蒙古到京城还有好长一段路呢。
要不然,他和珅前世怎么那么容易克扣了一堆军饷?
福康安紧紧皱眉——可是贪的这么明显,将士们发现了会闹的吧?
和珅点的稍微用力了些——所以说,说不定是“造反”啊!
和珅看明白了的事,钱沛也看明白了,现在蒙古战场局势微妙,这个时候偏偏贪了蒙古的军饷,说是一般的贪墨,绝对找死到鬼都不信——引起的将士对朝廷的不满,分化朝廷与蒙古各部,恐怕才是目的吧?
目前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大体可以确定,这笔军饷缺了不是一点半点,等到蒙古军队的消息传到京城,说不定,就是“哗变”了。
“国泰不让你入账,可是你还是记下了……”钱沛嗤笑,看了看旁边冷汗直下的三个库吏,“新来的是吧?”
三人连连磕头,纷纷说都是刚刚入县衙,或是刚从站堂的衙役调过来的。
和珅继续在福康安身上画——国泰送银子过来的时候可能出了什么岔子,太紧太急,封条没除干净,给徐子丞抓到了把柄。到底是个书生,还算有些见识。
可惜,好心没好报,那半截带血的封条,是他昭雪的唯一可能。
福康安皱着眉,一双豹子似的眼睛牢牢盯着毕桦,虽说他只需给刘墉做好挡箭牌便好,但是男儿血性,不急建功立业,也眼睛里揉不得如此蛀虫。
钱沛老神在在,气度非凡,绝对不像一个五品小吏:“毕桦,你知道你原来的那位库吏,徐子丞,哪儿去了?”
毕桦瞪着老鼠眼,胆战心惊地看了看钱沛,又看了看福康安,连连磕头:“罪臣不知道,他说要入京赶考,所以跟罪臣辞了差事……”
没错,若是毕桦知道这件事,徐员外不可能活到半月前……杀人的,应该是幕后之人。
钱沛只能换了方向:“你知不知道那笔钱的来路?”
毕桦已经吓得快哭了,他知道自己画了押,是死定了,只想不要连累一家老小,可是为什么审案的大人都问一下他根本不知道的问题?只能吱吱呜呜:“大人,小的真的不知道啊,国泰根本不让小人过问啊……”
毕桦这里看来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钱沛只能让人把他带了下去,再次审——那三个妄图劫走账册的蒙古人。
但是,一言不发。
鹰隼似的目光,沉痛的恨,高傲的轻蔑,明明一身褴褛跪在阶下,却用仿佛看着死人一般的目光盯着坐在堂上的钱沛,冰冷的目光让钱沛不禁有点儿脊背发寒。
福康安踱着步走到他们身边,冷笑一声,扇子抬起一个人的下巴,声音压低,无限威胁,吐出的却是蒙语:“不管你们是哪边的,现在蒙古没有资格跟朝廷撕破脸,所以,没有人会保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
那人目光一滞,却立刻恢复了高傲,说出的是生硬的汉语:“清军入关,蒙古功不可没,现在的皇帝却想过河拆桥,我们大元帝国的后裔决不答应!”
福康安撇了撇嘴,对钱沛点了点头:“押下去吧,钱大人,已经够了。”
钱沛深吸一口气,示意差役把人押了下去。没错,已经够了,这笔蒙古军饷背后的,不是贪墨,而是朝廷跟蒙古的斗法。
至于那笔军饷的去处,估计他们这些被推出来的替死鬼也不知道。或者说,看着慷慨就死的模样,估计也问不出来。
《和珅奋斗史》第66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