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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也是周怀年心里的痛。母亲离世时,他被关在大牢里,母子之间竟没能见到最后一面。这种痛别人无法感同身受,那是与他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是他从懂事起就日日侍奉的亲生母亲。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生命被猝然夺走了一半,那时的他,活着,只能叫做苟延残喘。后来的振作,也是因为这种无法愈合的痛诠释了什么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而当他每一年都能在母亲的坟前看到她摆放的祭品时,心里那份痛仿佛有人替他分担了一半,然而另一种难言的苦闷,却也随之而来。都不好受,几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反而将人心中的仇恨愈加放大。
想到过往,他的眼尾微微泛红,抚在她背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攥紧。穆朝朝察觉他的异样,于是抬起头来,伸手去轻揉他发凉的面颊,“都过去了,不再想了,好不好?”
她柔声的安抚,让他心里憋着的那股劲缓缓消散了一些。
他又想起,母亲说,不要让朝朝生气。
于是,长出了一口气,将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嗯,不再想了,听你的。”
穆朝朝欣慰,露出了笑脸。人又靠回他的怀里,一面摆弄着他身上那件她给他买的寝衣,一面闲聊般地转移话题,“晚上的时候,隔壁的威尔逊夫人来了。”
她才提到这个话题,周怀年还以为她不会说的,于是有些意外的开心。一手将她揽住,在她额上轻落一吻,温声问道:“是么?来做什么?”
“没什么,他们英国人,大约就是比较热情。”穆朝朝顿了一下,又说道:“嗯,就是过来拜访了一下,让我有时间的话,也去她那里坐坐。”
要说的,好像也就这么多了,穆朝朝又想了想,犹豫着还是补充了一句:“那位夫人的钢琴弹得很好,先前隔着楼墙听,我都觉得很好听呢。”
说的这么多话里,没有一句提到过那个日本的女孩。周怀年方才有了好转的心情,忽而又沉了一些下去,然而,他不动声色,还是接下她的话题,“你喜欢……听钢琴?”
穆朝朝没察觉出他的心绪,点点头道:“挺好听的,还能解乏。”
“有这功效?”周怀年淡淡笑了一下,揽在她肩头的手,将她轻轻拍了拍,“那这样吧,明日再给你雇个钢琴师回来,让他弹琴给你解乏?”
穆朝朝抬头瞠他一眼,“你跟我闹着玩呢吧?谁没事儿雇个钢琴师在家?”
“只要你喜欢,有何不可?”周怀年说得理所当然,“你爱看电影,我不是还给你买了电影放映机么?”
穆朝朝双手合十,冲他拜了拜,“您可饶了我吧周老板,我这栋小楼可供不起太多的宝贝。我想听钢琴,到隔壁去蹭一蹭不就有了?干嘛整那些兴师动众的事儿……”
周怀年听她这意思,是想与隔壁的有所往来了,于是敛了笑,用略带严肃的口吻与她说道:“我不在,出入都让双庆跟着你,嗯?”
穆朝朝愣了一下,伸手钳住他的下颌晃了晃,故意调侃:“干嘛?还真怕我和别人跑了?”
“啧,别闹。”周怀年拿下她的手,无可奈何道:“我在跟你说认真的。”
穆朝朝笑了笑,学着上海人的腔调连说了几声“晓得啦,晓得啦”,便当作是应了下来。
过几日,是成啸坤上任维持会会长的日子,那天晚上的庆祝会,也是苏之玫为他们安排好的刺杀机会。双庆若是跟在左右,也不知是好是坏……
第五十六章起名
朝阳东升已至中天,列车一路向北不作停歇。尽管这一列被私人包租下来的火车,在内部环境与服务供应上,不知好过挤挤攘攘的普通火车有多少,但是车身底下那些不知疲倦的车轱辘碾压着铁轨而不断发出的隆隆声,依旧搅扰得周太太头疼欲裂。她不爱出远门,若不是为了一个“周太太”的虚名,她绝不会这般折磨自己。
人斜躺在鹅绒铺就的软卧里,边上小茶几上搁着丫鬟新烧的烟枪,胃里始终难受,便迟迟也没有抽上一口。倒是火车侍者端上来的果盘里,水灵灵的樱桃被她吃掉不少。等那股恶心的劲儿终于被压下一些,苏之玫这才扶着额头抬了抬眼,“几时了?”
她在问对面打盹的丫鬟,却未等人清醒后回话,她的手已经撩开了车窗上遮光的帘子。外面已是渐渐趋于北方的景致,山少,树挺,日头也燥。刚看新鲜,然而一想,这样的景致大约还得看上大半日才能抵达那座前朝的旧都,苏之玫便烦闷得叹了一口气,觉得长途跋涉是当真消耗人的身心。
听到一声叹,小丫鬟没敢揉眼,伸手就到小茶几上拿烟枪,“太太要抽一口吗?”
苏之玫摆了摆手,手肘撑着软卧将身子坐起来。丫鬟忙将烟枪放回原处,人蹲到她身前,替她穿鞋。尖头的黑色高跟系带皮鞋,搭扣处镶着一颗圆润的珍珠,低调中显露华丽。饶是清楚此番来北平的目的,这位周太太也不愿让自己太过素净。
鞋子穿好,丫鬟扶着她起身。苏之玫往前头的车厢口看了一眼,也不管那节车厢里的人此时在做什么,脚便往那个方向轻迈了出去。
在同一屋檐下相处了近六年的夫妻,在周公馆里分房睡,到了火车上,依旧分车厢睡。火车上的侍者心里难免犯嘀咕,却也没有半个人敢随便妄议。周先生所在的那节车厢,除了他贴身的人,其余闲杂人等是不被允许入内的,就算是送吃食,也只能是送到门口,再由里头他的贴身侍从接手进去。
《朝朝宝》第86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