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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神筠朝他点头示意,她昨日去岑府,碰见定远侯府的下人捧了两根老山参进来,说是定远侯知道岑尚书身体欠佳,送来给他补身子的。
“侯爷脸色瞧着不是很好,进宫前没喝两碗参汤补补身子吗?”谢神筠眉心微蹙,说出的话很是关切,可就是有让人觉得她在冷嘲热讽的错觉。
沈霜野怀疑她在骂他肾虚。
第33章
“今日天色不好,郡主许是看错了。”沈霜野淡定自若道,“我如今游手好闲,既不用挑灯夜读也不用日理万机,脸色自然不能同郡主相比。”
开春诸事繁杂,谢神筠每日要闻听议事、处理公务,事无巨细都要在她眼中过一遍,经手的事无一错漏,其中要耗费的心力可想而知。
谢神筠不动声色地低眼一瞥,澄净砖石能映出一道雍容倩影,镜中人面容雪白,肌骨剔透,额间一点朱色,依旧是华光宛转。
她便知道沈霜野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都是人参燕窝滋补出来的好脸色,比不上侯爷天生丽质。”不待沈霜野反驳,谢神筠又接着开口,“看来侯爷与岑尚书关系不错,好东西自己舍不得用,倒是巴巴地往岑尚书府上送。”
“我平生最讨厌爱打算盘的人,”沈霜野一语双关,诧异道,“郡主都是从哪里听说的?我都不知道。这种捕风捉影的话郡主还是少信,问出来叫人怪尴尬的。”
“尴尬的是你,同我又没什么关系。”谢神筠泰然自若道。
沈霜野目光立时变了,仿佛没想到这么不要脸的话谢神筠也能如此坦然地说出口。
谢神筠气定神闲,任由他看。
都是跟沈霜野学的。
“我还以为侯爷同岑尚书私交甚笃,”谢神筠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是我想多了。”
藩镇驻军,钱粮都要从户部尚书手里过,沈霜野旁的不在乎,一个兵部一个户部,却是要好好笼络的。
政事堂几位宰相的轿子先后落在阶下,谢神筠没再开口,掀帘进去了。
因着连日阴雨,琼华阁中仿佛也沾染了挥之不去的水汽,议事时的氛围算不上好,带着黏稠的郁气。
皇后不意将时间拖得太长,将近来要紧的事议过,便动了散朝的意思。
这时御史台许则出列,道:“圣人,臣有本奏。”
原本要将“散朝”二字出口的内侍又将话吞了回去,皇后颌首,让许则继续说。
许则道:“臣要参工部尚书谭理借为陛下修建紫极宫的机会挪用修宫款,并且意图以银钱不足的名义要户部另外拨款,从中牟利。”
谭理今日也在,立即出列大声辩驳:“圣人明鉴,臣绝不敢私自挪用修宫款,更不敢有以公谋私之举。”
许则道:“敢问谭大人,工部采买原本用于修建紫极宫的那批砖木如今在何处?”
“已被用去重建了太庙,”谭理坦坦荡荡,“当时太庙突然倒塌,修缮所用的砖木一时没有合适的,因此挪用了那批砖木来应急,但此事已经圣人首肯,非我私自挪用。”
贺述微立于百官之首,面色肃然:“此事是我向圣人提议,确实并非谭尚书私自挪用。”
许则却是有备而来:“敢问谭尚书,先帝时曾下令太庙必须每年检查修缮,此后工部每一次修缮都会留档,据我所知,太庙去年年中才修缮过一次,为何今年就能被雪压塌?”
许则话还没完,步步紧逼,“还有,我曾查阅去年的修缮记录,当时砖瓦采买共计花费五千两,此次太庙崩塌户部又另外拨了一笔款项,光是砖瓦在工部的账上就记了一万三千两,多了足足八千两,再按照谭尚书方才所说,修缮太庙时挪用了一部分修建紫极宫的砖石木料,那这一万三千两里面是不是有些许水分?”
谭理已是冷汗涔涔。
曾被年底核账时的瑶华郡主逼出过一身冷汗的官员此时再度觉得身上一凉,这个许则,从前没有听过他的名字,怎么如此难缠?
“谭大人也可以说,这一万三千两里面有一部分是用于填补被挪用的紫极宫砖木所产生的漏洞,但据我所知,工部的岳侍郎近几日都在往户部跑,原因就是这个漏洞并未被补上,需要户部另外再拨一笔银子。先前贺大人也说非谭尚书私自挪用,但既为挪用,就该从太庙的修缮款里还回去,却不知工部非要另拨一笔修宫款是什么意思?”许则面向皇后,肃然道,“历来缮造疏浚、土木水利,皆是易养蛀虫之地,还请圣人明察。”
常人很容易被许则的连番逼问迫得心神大乱,但谭理到底是三品大员,朝中历经风雨日久,当即道:“今年雪祸乃是天灾,莫说太庙,我大周各地均有雪祸灾情,非是工部修缮不利;再来因为太庙损毁严重,花费自然也要多一些,这一万三千两用于采买,我工部的账目经得住细查,如今太庙修缮尚未完成,许御史所奏皆是凭空揣测的臆想之言!”
“是不是臆想要查过才知,”许则口齿伶俐,“御史纠察百僚乃臣之本分,谭尚书若经得起细查,又何必心虚?”
琼华阁外惊雷炸响,又有御史出列,依旧是要求稽查工部账目,已被沉淀下去的矿山案又被旧事重提,谭理左支右绌,几乎是勉力支撑。
皇后听着朝上争辩,忽然问:“太子如何看?”
太子本就因太庙坍塌一事招致皇帝申斥,先是禁足东宫祈福,随后皇帝又下了太子的观政之权,只让他入阁参学。
矿山案疑点重重,俞辛鸿虽然已经伏法,但其被刺身亡的死因更是让矿山案被蒙上一层阴翳,私下里有不少流言认为俞辛鸿是替罪而死,陆庭梧至今未曾洗脱嫌疑。
《瑶台之上观野》第70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