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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正巧这会儿茶摊老板提着壶过来,姐夫赶紧颤巍巍倒了杯茶递给沈思:“念卿,你……你先喝口茶吧,咱们慢慢说……慢慢说……”
姐夫手忙脚乱的,一杯茶洒出了多半下。茶摊老板见状接过杯子,殷勤地帮忙添满,又默默退了下去。沈思和晋王逛了几个时辰,说笑不断,此刻早已口干舌燥,见那茶温度适宜,他想也未想便端起来一饮而尽了。姐姐沈奺比沈思年长六岁,与姐夫成亲时他还是个孩子,这些年姐夫亲眼看着沈思长大,在他心里和三个嫡亲哥哥并没两样。
喝光了茶,沈思一抹嘴将杯子重重敲在桌上:“姐夫,此番前来晋阳到底所为何事?又为何特意引了我出来说话?”
“这……这个……”姐夫眼神怯怯闪烁着,竟有些不敢直视他。
见姐夫依旧是吞吞吐吐的样子,沈思越发急切:“有话直说便是了,就算天大的事,咱们兄弟一起想办法总能解决!”
姐夫慢慢抬起头,好像犯下了什么滔天大错一般:“他们……他们抓走了阿奺……”
“谁?”沈思双眉紧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抓了姐姐?”
姐夫根本没在听沈思的问话,只一味喃喃自语道:“他们抓走了阿奺,逼着我把你引出来,否则就要对阿奺用刑……”他一把抓住沈思的手,音量骤然升高,情绪也激动了起来,“什么挨打、受骂我都不怕的,念卿,我都不怕的,便是杀了我又如何!可我不能看着他们折磨阿奺哇,阿奺她有孕在身,受不得苦的。念卿,我没办法,没办法啊……”
面对几近失控的姐夫,沈思也不觉慌了手脚:“姐夫你别急,你所说的‘他们’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抓我?”
他本想欠身去安慰姐夫,谁知双腿软绵绵根本使不上力气,不等站稳便一屁股坐回了原地,脑袋也像喝醉酒似的一团混沌。他一手勉力撑住桌面,一手使劲敲打着额头,以使自己保持清醒,不至栽倒下去。
“差不多了,拿下他!”几条黑影从暗处窜出,拉开架势围拢上来。
沈思知道自己是着了道了,看来这些人、连同这个茶摊都是专为他埋伏下的,方才喝的那杯茶也必定被动了手脚。像是有鼎大钟从头顶罩下来,他眼前渐渐发黑,只觉得四周人声嗡嗡闷响成了一片。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沈思趁乱将额带扯下来丢在了脚边,他知道稍后晋王等不及总会派人来找,希望这条额带能给晋王些许提示。
至于后来如何被偷运出城,又如何被带到了这艘小渔船上,他就全然不知了……
船舱里光线昏暗,四周被厚厚的蓑草所遮挡,看不见外头的天色与景致。沈思晃了晃脑袋,牙齿大力咬了两下舌尖,疼痛总算唤起几分清醒。
直到此刻他才彻底看清姐夫的样子,姐夫不但面容消瘦憔悴,袖口与衣领下还隐约可见崭新的伤痕,有些甚至尚未结痂。
见他醒了,姐夫贴着地面费劲挪蹭到他身旁:“念卿,都怪姐夫太没用,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姐姐……”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沈思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些绑架我们的是什么人?又到底有何居心?”
姐夫向外望了一眼:“他们是顾明璋的人。那些人说岳父私通叛匪,是逆臣贼子,要将我们一道抓回去问罪。”
沈思双眼圆睁:“简直无稽之谈!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起兵谋逆,阿爹也绝不会背叛大周!一定又是顾明璋那厮搬弄是非颠倒黑白!一没用公文,二不持驾帖,说抓人就抓人,难道我大周没有王法了吗?”
姐夫摇头苦笑:“何为王法?皇帝说的话不就是王法?偏听生奸,独任成乱,而今小皇帝专宠顾明璋一人,他说风就是雨,搞得满朝文武都唯他一人马首是瞻,凡中正耿直者早不知被排挤去了什么地界。”
“咣当”一声,船身似靠上了某处码头,舱外脚步杂乱,远远传来方言夹杂了官话的人声,也不知行到了何处。
草帘一掀,有名彪形大汉走了进来,他搁下碗水,又丢出几颗肮脏发霉的馒头:“嚯,死到临头聊得倒是起劲,不如省省力气留着上路吧。”
见有人出现,姐夫赶紧身体一挺一挺挣扎着挪到那人脚边:“这位大哥,我夫人可是在后头的船上?求你们行行好,让我看她一眼,只看一眼便可!无论你们有何怨气,尽管冲着我来,千万别伤害她!”
大汉嗤笑着一脚踢在姐夫胸口:“急什么急,放心,等到了汝宁,自然有你们阖家团聚的时候,黄泉路上给你们继续做一对恩爱夫妻,哈哈哈……”
眼看姐夫被踹在地上避无可避,大汉犹不解气,冲上前又补了两脚:“什么战无不胜,什么法纪严明,沈家军?哼!”
沈思年少气盛,从未受过如此屈辱,他有意冲过去挡在姐夫身前,无奈手脚捆得太过结实,没等撑起几分便又重重摔了回去。这一扑腾,将地上的碗也碰翻了,漂浮着绿色秽物的脏水泼在又干又硬黑乎乎的馒头上,光是看着就让人恶心。他本就晕船晕得厉害,这下胸中更觉翻涌难耐,登时趴在地上不住干呕起来,因许久不曾进食,最后只吐出了几口酸水。
听见动静,外间又进来一人,似是个管事的,那人冷冷瞥了眼沈思和姐夫,扭头对大汉说:“下手掂量着分寸,别忘了大都督吩咐要留活口的。”
大汉愤愤瞪过一眼,“呸”地一口浓痰吐在地上,不情不愿转身离开了。姐夫这才连滚带爬移向沈思,边咳嗽边艰难地问:“念、念卿,你、你还好吧?”
《红崖顶在哪》第58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