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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一点说,费兰特是一个行走的财物价值鉴定器。
拉斐尔听见他意味不明的话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艺术的价值很多并不在当代。下午给院长送一封我的同意书,让他准备开始招生吧,前三年学生学费由教皇宫承担百分之八十,基础画材的费用也由教皇宫负责,让他们把申请清单做得清楚一点,后续……再让学生去和各个教堂对接。”
费兰特正要应下,拉斐尔又补充了一句:“告诉他,虽然艺术学院建立在神学院里,又是因为教廷而创建,但不能禁止学生进行其他题材的创作。”
费兰特愣了一下,想到那位异常虔诚且古板的神学院老院长的性格,迟疑一下:“……如果让他看见学生在画风俗画,他可能会气晕过去。”
拉斐尔跟他想到了一起去,唇角微微翘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告诉他,这是我的命令,如果有异议,我会考虑收回允许他带学生前来大画廊观摩的权利。”
好吧,圣父的命令对那位老古板教徒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两人很快将这件事放下了,此时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教皇心血来潮的这个命令,会使翡冷翠诞生未来世界上最优秀的艺术学府、屹立在艺术界无可逾越的丰碑,数不清的艺术家从这里毕业,校友纪念册上的名字串联在一起就是世界艺术史的大纲,所有艺术家都渴望来这个艺术圣地瞻仰,而每一个学生在毕业前,都会选定宗教画作为毕业作品,无一例外,画作的主题永远是圣西斯廷一世相关。
1780年,民主思想席卷了整个大陆,艺术学院允许学生自由举荐德高望重的学者担任院长,离经叛道的艺术家们以一百二十三票的压倒性优势将早已离世的教皇圣西斯廷一世推上了高台,于是圣西斯廷一世拉斐尔就这样戏剧性地成为了艺术学院的名誉院长,延续数百年,从未改变。
哪怕是在专制思想最为严重的年代,艺术学院也坚守着圣父留下的命令,绝不禁止学生进行任何题材的创作,他们自由而坚定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为后人留下了最为珍贵的作品,在这样的环境下,毕业生们献给“最好的院长”的毕业作品被收藏在教皇宫的储藏室里,上面的名字或默默无闻或震惊世界,只不过此刻的拉斐尔对此一无所知。
两人最终停在了大画廊尽头的墙壁下,垂着暗红色天鹅绒帷幔的墙上只悬挂着一副巨大的肖像画,加冕的教皇坐在圣者的王座上,雪白的法衣逶迤而下,祭披上猩红灿金的花纹交错,年轻的教皇脸上带着悲悯圣洁的笑容,他有着金色的长发和淡紫色的眼睛,画家将他描绘得像是莅临凡间的天使,他注视着画外的眼神温柔而威严,充满了超脱于世人的神性。
以这样的角度看自己的画像实在有点奇怪,拉斐尔仰着头,有点困惑地想着,他当时是这样子的吗?明明只过去了几年,却好像远的已经有一辈子那么久了,他当时看起来有这么的神采奕奕?
拉斐尔有点艰难地回忆着,他当时刚刚从濒死的梦里挣脱出来,恐惧的利爪攫住了他的灵魂,他忐忑不安、疑神疑鬼,害怕并且警惕着身边的所有人,他以为那时候他看起来非常糟糕——一个神经衰弱的精神病人,一个满怀着复仇怒火的鬼魂,能好看到哪里去?可是在别人眼里,他竟然看起来还不错。
拉斐尔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下,费兰特也同样仰着头,只不过他的心情显然和拉斐尔截然不同。
“当时我偷偷跑去看了,”他忽然说,“巡游的车队经过了下城区,所有教堂的孤儿都被要求去做义工,我离开了队伍,混在人群里,一直等到你的车驾经过。”
费兰特凝视着墙上辉煌灿烂的画像,他永远记得那一瞥,教宗的金车在万人簇拥里缓缓离去,侍从们挥洒着沾了香水的花瓣和彩带,他从教堂的队伍里偷偷脱离出来,凶狠地挤进人群中,伸长了手臂去抢侍从们分发的黑面包和干肉,在无数挤挤挨挨的人头里,他看见端坐在金车上的教皇侧过了脸,向人群投下了空茫的一眼。
他在狂奔的疲倦里喘息,追逐着那个眼神,也许教皇只是无意看了这边一眼,甚至他可能根本不记得自己看见了什么,但费兰特就是愚蠢而固执地追逐着、奔跑着,他不断地在脑海里回放着那个眼神——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
像是从地狱的烈火里攀爬上来的死者见到了一汪甘泉,在狂喜与难以置信外都是扭曲的痛苦和怨毒,他既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又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以至于那种从灵魂里透出的碎裂感和怨恨深深吸引了同样不那么完整的费兰特。
他想要追上去,看清楚那个破裂的灵魂,想要问问对方,你是如何碎裂成这个样子,又从中把自己拼凑起来的?
在他们尚未认识对方的时候,费兰特已经被那种命运般的难以揣测的神秘感吸引了,那是他迷梦里的幻影、圣书上告知他的救赎,也是他日夜祈祷的圣者。
只不过当初想要问的问题,在他真正靠近拉斐尔之后,反而不敢再问了,这是一种无来由的胆怯,费兰特不愿意去追究导致拉斐尔如此痛苦的事情是什么,他只希望能陪伴着拉斐尔将他愈合完整的人是自己。
深蓝的眼睛从画像上移开,像之前无数次那样专注地凝视着拉斐尔的背影。
拉斐尔因为他在这里停留太久而感到困惑,稍稍一歪头就对上了费兰特过于专注的眼神,这里没有旁人,于是费兰特的眼神里盛满了快要溢出来的热烈爱意。
《逆位教皇爱情代表什么》第249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