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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次爆裂,真的不能全怪他。
“夏先生的令尊令堂,都不在家吗?”席间,用青花瓷杯子喝着红酒的男人看似随意地问。
“不在,昨天吃过午饭,就去我堂哥家小住了,大约明晚才会回来。”总觉得对方用端高脚杯的方式端着茶杯的模样有点好笑,夏广霖低头忍了忍,规规矩矩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深红色的液体。
苦涩的,酸甜的,充满了异香的,浓醇的,清冽的,会让人头脑发飘周身发热的,罪恶的饮品,这便是酒了。从孩提时代闻到过家里亲戚身上的酒臭味,便认定了这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夏广霖,多年之后,竟然反其道而行之地觉得,这不怎么好喝,却又似乎也许大概可能……真的很好喝的罪恶的饮品……确实是值得好好喝一喝的。
他妥协了。
而隔着酒精造成的,不是深红而是桃红色的朦胧看过去,他开始觉得,郑家礼的形象居然在一点点往正面转移。这种转移,他没有隐瞒,也没有避讳,他借着酒力,实话实说了。
“其实,我之前一直觉得,郑公子你……不像个文人。”
“啊?”很是习惯饮酒因而尚且没有半点醉意的郑家礼愣了一下,“不是文‘人’是什么?文‘痞’吗?”
“……”对于那拿自己开玩笑的定义,不见当即否定的态度,便很是可以说明问题了,夏广霖沉默以对,有点窘迫地笑了一下。
郑家礼来了“精神”。
“真的假的?!我对你来说,只是个文痞?!”
“若是郑公子想听道歉,我道歉也就是了。”红着脸,仍旧在嘴硬的夏广霖呼吸有点急促,但歉意脱口而出时,倒是很有几分真诚,“我不该误会你的为人,或许,你本质不坏。”
“等等。”郑家礼笑得很是尴尬,“‘或许不坏’?我本来就不坏啊!为什么要以为我是坏的?!”
发现自己又说错了话惹毛了对方,夏广霖脸上的涨红愈加明显了几分。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干脆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了。
“郑公子一直流连于花界,高傲风流得厉害,你文章再好,我个迂腐惯了的人,又怎么敢断言你的人品……”
“再等等,再等等。”高傲风流的定义,并没有令郑家礼气恼,应该说,某种程度上,他还有点儿喜欢这种定义的,致使他一定要喊停的,还是文章的好坏这个点,直接伸手过去,按住对方的腕子,他满脸的狡猾,“夏先生,我问你,你之前说看过我的文章,觉得还算不错,那能否劳烦你告诉我,最喜欢哪篇哪段?”
夏广霖卡住了。
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他喜欢的,不止一篇一段。
见了活鬼!他真的是并不讨厌这个人的文章的,当初灯下彻夜不眠看完那本旅欧游记的,正是他号称迂腐守旧的夏广霖!可是,喜欢归喜欢,真让他丢掉面子照实说……
“要是都没有只言片语可圈可点,那你所谓的‘好’,恐怕只是在哄我吧……”
天杀的,居然用激将法!
“稍等。”倔脾气上来了,夏广霖干脆把杯中的酒咕咚咚一饮而尽,而后,在对方有点惊异的目光中,忍过了舌尖流淌过的红酒的酸涩,伴随着喉咙里酝酿着的清甜,开了个头,“……巴黎的春,春在醉人处正是雨色,巴黎的雨,雨到让你舍不得夜色流尽,巴黎的夜,夜得孤独的过客孤独出诗意来,更让沉溺于恋慕之中的爱侣甘愿溺亡。路灯是冷的,却在湿润的空气中被每一滴清澈荡漾出氤氲的暖光,铁塔是巍峨耸立的,却伴随着那暖光的诱惑自我勾勒出……”
“自我勾勒出妖娆柔媚的曲线。待到雨过,待到天明,方知雨的一切和夜的一切都绝非美艳的幻梦。她们都是巴黎的春的侧影,而这春,绝非仅仅是第一枝柳绿,第一朵花红,第一缕艳阳那么直接,她是柳梢山雀的啼鸣,是花间绢蝶的舞动,是艳阳之下融化的第一层锁住溪流的冰,是令人不得不为之动容的一曲低吟着生之旋律的梵婀玲。”
背诵这一段时,郑家礼自始至终,都是看着对方的眼睛的。手,也一直压在人家手背上。但让人疑惑的是,夏广霖被中途打断,被直接触摸,被盯着注视着锁住目光,直到那“文痞”用格外好听的嗓音,格外抑扬的腔调把整个文段背完,他都没有错开视线,没有撤回手掌。
他输了。
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输了个彻底。
所有的一切,全都就那么摆着,晾着,躲藏不得,遮掩不得了。
也许,他早该把郑家礼拒之门外的。
“没想到,夏先生真的喜欢我的文字到了可以背诵的地步。”公子哥儿低声笑了起来,笑得欠打。
“……没想到,郑公子真的自恋到可以背诵自己的文字。”夏广霖眯起眼,冷硬地回了一句。
“大概吧,可你终究是背下来了。”单手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人家,继而又干脆站起身,把椅子搬到紧挨着对方的位置坐下,郑家礼不知是哪儿来的怂人胆,缓缓凑到夏广霖耳根,用缭绕着酒香的气息撩拨着对方的神经,然后低声开口,“莫非……夏先生你,其实才是我一直不知道的,那类隐藏最深的……恋慕者?”
一个定义,说得一贯严肃严谨的男人脸上更红,但脸红便红了,夏广霖却没有局促不安,没有惊慌失措,某种很是微妙,很是呼之欲出又半遮半掩的神色在眼中滑过之后,那男人干脆一点点扭过头,跟骚扰者四目相对了。
《进退两男之类的词语》第18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