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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可以说很短了,至少他那么觉得。

窗外是五月底明媚的太阳,屋里是低沉环绕的蓝调音乐,石南看了一眼对面墙上钟表指示的时间,再次端起咖啡杯来。

被子冰冷的边沿和嘴唇相碰之前,裤子口袋里的手机便开始嗡嗡震动,掏出来看着上头显示的导师发给他新翻译任务的说明,石南简单回了几个字,而后关了短消息,直接转向打开了多媒体文件夹。

照片栏里存着数量足够多的内容,随便打开哪个,让外人看了都会瞠目结舌。

从半个月前,到昨天晚上,严格按照时间排列好的照片,每一张都是卫道士们不堪入目的场景。

□的,有几分浅粉色存留在脸颊,紧闭着眼,一只手被黑色与褐色斜纹的领带绑在床头,另一只手无力垂在床沿,从颈侧到胸膛,从小腹到股间都残留着暗红吻痕的男人,这鲜艳欲滴的淫靡,这活色生香的诱惑……

其实,不择手段也好,强取豪夺也罢,都真的未必全是施暴者的责任。

明明已经人到中年,还生得一副隐藏着浪荡本质的禁欲模样,藏得住饥渴的身体,藏不住饥渴的目光,上头的嘴说不,下头的嘴却紧咬着不放松……

灵魂是虚伪的,□才是比什么都真实的东西。

带着嘴角的邪气浅笑,石南扣上了手机的翻盖,叹了口气,朝正在擦桌子的老板娘打了个响指,将钱留在桌子上之后,他站起身,离开了这间什么时候都格外安静的咖啡屋。

大学校门就在马路对面,距离下面那堂哲学课还有十几分钟,石南过了马路,进了校园,然后直奔着文学院主楼走了过去。

part。3

【part。3夜】

水华,从始至终就一直是个严谨的人。

他的出身并不好,在三四十年前,那个讲究出身的年月里,他生下来就是个右派的儿子。母亲为避风波无奈之中抱着还没见过自己亲生父亲一面的他回了浙江老家,他在西湖岸边长大,看惯了世人所说的浓妆淡抹总相宜,看惯了春花秋月冬雪风,然后,当他离开那仙境,带着令人侧目的成绩考上北京的大学,亲眼目睹了这座陌生城市的嘈杂喧闹,亲身经历了一九八九年的风雨飘摇,亲手书写了自己从青涩的学子,到育人的师长这一段经历之后,他才恍然惊醒,原来过去他一直生活在诗与画之中,而眼前的这些喧嚣纷杂,才是所谓的真实世界。

他不止一次想回去,却最终一次都没有回去过,他是怕一旦回去,就必然不会有回来的勇气。

从十八岁,到不惑之年,他把二十二年的光阴消磨在同一个地方,结婚,离婚,买车,买房,为儿子的探视权打官司,为争得破格提拔正教授头衔的机会费尽心机,他觉得自己俗不可耐,但是又真的在世俗围拢过来时,怎么都摆脱不开。

然后,就在第二十二年的春天,他遇见了那个孩子。

染成暗褐色的头发,霸道的眉,深邃的眼,杂志上男模一样的穿着打扮,手指间夹着一支修长的国际版三五烟……

这样的打扮,是他这个穿惯了西装革履,打惯了领带,乃至重要场合还会套上中山服露面的卫道士绝对不敢涉足的。不,该说这是他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从年轻时代到现在都想也不敢想的穿着,至于那孩子面前小桌上摆着的一杯冰拿铁……

他有点想笑自己了。他是个几乎从不去咖啡屋,去了也从不点咖啡,至多只是在觉得空了肚子,低了血糖时救急的要一杯奶茶的人。

无药可救,哈?

其实,更无药可救的还在后头。

他无法错开偷偷看着对方的视线。

就像怀春的女子偷眼观瞧健康漂亮的雄性生物一般,那么心动过速呼吸困难。不,他早就不是怀春的年纪了,那该怎么说?说他是个正怀揣着喷薄欲出的春心,却惊觉自己早就已经是败柳残花,用生了鱼尾纹的眼角流泻出下贱目光蔓延着缠绕着想凑近一点吸取哪怕只是一小口年轻气息的半老徐娘?还是更甚之,他只是个没了贞操形只影单看似可立牌坊实则□不堪的□?

不,他没资格用形容女子的言语形容自己,女子为娼,尚且可说是身世可怜无奈之举,男人流露着女人眼神,怀揣着女人心思,局促不安想接近又不敢想离开又不舍,就简直连娼也不如了……

你四十岁了,水华同志,你没资格羡慕那些花月正春风的后生们了!

起初,他真的以为那情绪仅仅只是艳羡的。

然后,那熄灭了只抽了一半的烟,喝了一口咖啡,而后用舌尖轻轻舔去唇角沾染的奶沫,并慢慢站起身来的高个子男人朝着他走过来,一手撑住吧台,一手摘掉iPod耳机,而后带着浅笑和他打了个招呼,用那低沉的,略带着甜哑尾音的声线问他“是不是中文系哲学教授”时……

他这个清高了半辈子的学者,一瞬间只觉得对方呼吸中渗透过来的,带着咖啡苦涩和牛奶清甜的冰拿铁味道,几乎让他眼镜片上瞬时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那之后,他再没能脱离开这个男人的掌控。

第一次□相对,并非是两厢情愿。

他怕得不行。

从没和男人这样过,不,其实连女人都不曾如此,草草结婚草草分手,直到有了孩子都还没怎么体会到性的真正愉悦,之后便是长达十年之久的冰河禁欲期,他这个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失败透顶的老男人,在被掀翻在床心,而后绑了手腕,和那个二十五岁的青壮身体粘腻紧密接触到一起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渴望的是什么。

《石南镇》第3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