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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婢还有话想说,却也知道她性子,犹豫之后行礼退出去。宽大营帐内的门帘分隔三处,主帐有两对立门帘。罗汉床置北角,四角花几摆翠竹盆景,一个炭铜盆中烧上好木碳,驱散凉意。钟华甄有些无力,手轻扶罗汉床边,慢慢坐下。她身子这些年已经好转不少,跟李煦跑来跑去,体力也增了许多,但从娘胎带出来的病根,不是那么容易医治的。垂下的门帘遮住外面的凉风,她的手轻轻放在胸口,呼出口气。今日束胸很紧,动作稍大就有些喘不过气。钟华甄幼时常喝补药,身子是好转了些,胸前软白雪团也被补得颤颤巍巍,难以遮住。南夫人心疼她,让她尽量少出门,留在屋内至少还能放松一些。若不是怕李煦的臭脾气,钟华甄也不想为难自己。他手段果决,当断则断,丝毫不会犹豫,更不会给人甩脸子的机会。时局动乱,天下不平,曾经是皇帝好友的身份能让她减少许多麻烦。他亲自偷跑向她道歉,她没想过,但他这行为,也几乎让她没什么后路可走。真得罪他肯定不行,无缘无故疏远反倒会让他派人查个半天。及至未时三刻,碧空如洗,炎炎秋日挂在天上,钟华甄睡了一觉醒来,脑子昏胀,身子还是不适。她轻揉额头散困倦之意,纤长的手指稍稍蜷缩,指尖泛粉,圆润干净。钟华甄放下手,扶着平坦的小腹,缓缓起身,去拿起挂在花梨木架子上的披风。这营帐是李煦的,宽敞干净,摆放也过于单调,不是她喜欢的风格。她刚才听到外面侍卫巡逻走动的声响,又有马匹嘶叫,算起时间李煦也该回来。钟华甄抬手系上披风系带,往外看了一眼,深呼口气。京城频生刺客,御林军守卫都加多了一倍。如今皇室式微,各州诸侯野心显现,互相制擘,片刻的安宁下深水暗流,阴谋叠起。她没记错的话,不出半年,边疆将会传回告急密报,突厥三天之中攻占十五座城池,虐杀降将,屠杀手无寸铁百姓,气焰嚣张。雍州南郑郡昭王李唯知打着驱夷安内的名头,联合徐州刺史赵驰领兵连击退蛮兵,夺回八座城池后,战争陷入僵持之态。昭王以诱敌深入假意撤兵,突厥中计,痛失五千兵士,撤退二百里后复退百里,大蓟朝土地全部被夺回。徐州刺史携长子赴昭王庆功宴,宴上有刺客亮刀,赵刺杀及长子首身相分,死得不明不白,昭王手臂亦被刺伤。后昭王以仁义为辞,照顾赵刺史发妻稚子,派人接管徐州,一年后娶刺史妻为平妻,名正言顺将徐州收入手中。徐州乃淮水发源之地,地处中部,地形平坦,素有中原小粮仓的称谓,之后的几年,没有太平。昭王有不轨之心。钟华甄叹气,时间还长,不是现在该担心的。落胎不是好事,稍有不慎就会危及身体,南夫人避着长公主小心翼翼帮她配药,唯恐伤及过多,钟华甄亦不想拖着病殃殃的身体被人发现。作为男子总归比女子要行事方便,不必受条条框框约束,她会有孩子继承侯府,不是现在,也绝不可以是李煦的。长公主对张家的厌恶由来已久,继皇后都不太敢招惹她。钟华甄不想惹她不开心,好在李煦自视过高,觉得别的女人配不上他,教引床帏之事的宫婢更是低贱,没碰过别的女人,就算发现过她身子软,也没察觉出她的身份。李煦不喜欢她骗人,尤其是骗他。钟华甄没傻到真把事都告诉他,她没旁人那些守旧思想,一个放纵的晚上,根本不能算什么。她揉了揉额头,随手把暖手铜炉放在小几上,走出帐门。高大的马匹被侍卫牵着,山林的枯枝败叶铺在硬实的地上,像一层金黄毯,踩上去会发出噼啪声。钟华甄看见李煦马上的猎物只有几只伤了腿的狐狸,皆是伤及后肢,小脑袋蔫巴垂下,对比李肇,一看便没赢,她心中咯噔一下,感觉要出事。李肇好像摔了马,他一瘸一拐和李煦拱手而笑,似乎在和他说承让,但李煦好像并不怎么在意自己输了,摆手让他离开。钟华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走上前去找李煦,伺候的太监正扶李肇回去治伤,钟华甄和他打了个照面,她没问别的,作揖行礼:“三殿下。”李肇顿足,手按着腿,一身整净的月白袍沾了泥土,他摇头,“钟世子果真得太子宠爱。”等钟华甄抬起头,李肇却没再说话,被太监扶着离开。钟华甄微微扶额,想明白了。他这摔马,和李煦脱不了干系。
《初笺镜里片讲的什么》第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