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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舍得,但是也不能。
程映泽低下头,没良心地说:“徒子徒孙总是有的。”
“你!”刘老师又心梗瞭一回。
劝说无果,刘老师还抱瞭最后一丝希望,也许程映泽到时会良心发现,还是去瞭,又或者严先生压根没想起来小孩,隻要严先生不问,一切都好说。
可问题就是,不好说。严先生讲座那天下午,大教室裡乌泱泱的都是人,热热闹闹的,学生们伸长瞭脖子看严先生。易堂生带路,刘巍思扶著老师,陪老师说话,徒孙们跟在后面,乖乖的。
严先生扫瞭一眼,拍拍刘巍思的手背:“你那个小孩呢?又在忙?”
刘巍思神色一僵,笑道:“他有什麽忙?您又不是不知道他,肯定还在宿舍睡,等会我逮他去!”
严先生点点头:“叫他来,我看看。”
严先生上瞭台,有其他老师帮忙调话筒音量。严先生非常和蔼,道谢以后才坐下,还没开口就掌声雷动。严先生笑著等他们鼓完掌,才慢慢开口说话。
今天讲的是古诗词的鉴赏,严先生开头用瞭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是苏轼的《饮湖上初晴后雨》:“我以前讲课,都要说这首诗,问学生们这首诗好在哪裡。差一点的学生就会说用瞭比喻,可是用瞭比喻诗就好瞭吗?稍微学过一点古诗词的学生,想要显露自己的本事,就会说自《诗经》以来,诗歌比兴都是以物比人,这裡是以人比物,这就体现瞭宋人思维的特殊性。可是你们觉得呢?你们知道这首诗体现瞭宋人思维的特殊性就觉得它好瞭吗?同学们,读诗不是这样读的,不要把诗读死瞭。那我听过的比较好的回答是什麽呢?一两年前,有一个小孩子给我带瞭西湖的照片来,一张是晴天,一张是雨天。晴天的时候,山山水水非常清晰,湖上倒映著湖边的柳树,风一吹,水都皱瞭。雨天的时候,雨是细细密密的,跟针线一样,行人打伞慢慢走在湖边,远处的小山笼罩在烟雾当中,非常宁静。他跟我说,严先生,这就是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这就是有灵性的学生。好的诗歌,它描写的是一种普遍与永恒,即使经过千百年,你还是可以经由生活触摸到它的脉搏,你可以穿越时空与诗人对话、共鸣……”
易堂生在旁边听著,想,那个小孩是耿少英。
刘巍思不好走开,生怕等会老师有事,隻能叫来一个博士生,压低声音道:“你去把程映泽找来,绑也把他给我绑来!”
博士生去瞭,在宿舍裡找到瞭午觉刚醒的程映泽。宿舍裡其他人都去听讲座瞭,就他一个人睡得安稳。博士师兄道:“映泽,老师说叫你去,说绑也要把你绑去。”
程映泽垂眸,不在意似的转过身去找东西:“我不去瞭,严先生讲的那个题目我不感兴趣。”
“这是感不感兴趣的问题吗?那是我们师爷,你懂事点!”
“那是你师爷,不是我的!”程映泽果断道,末瞭又觉得这样肯定打发不瞭他,便补瞭一句,“我知道瞭,我收拾一下就过去,你赶紧听讲座去吧。”
“那我走瞭啊,你一定要来啊!”隻能说这博士还没见识过程映泽的不要脸,叮嘱瞭两句就真走瞭。
程映泽心裡空落落的,宿舍裡没人说话,想去打电话麽,阿兰现在在上课,少英估计在上班,算瞭,就这样吧。
两个多小时的讲座,深入浅出,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结束瞭以后又频频提问交流,一直拖到三个小时出头才结束。严先生疲惫不堪,一下台就要人扶。刘巍思一边扶著老师让老师小心,一边祈祷老师千万别问程映泽那小子,不然他隻能以死谢罪瞭。
严先生那会没问,可吃饭的时候就问瞭。以前他们吃饭,严先生总要把程映泽招到旁边去,易堂生提醒说这不合规矩,严先生就说映泽不用守规矩,映泽在的地方没有规矩。是以饭桌上少瞭这麽一个人,严先生再糊涂也不至于察觉不出来:“小孩子怎麽还不来?”
“老师您先吃饭,吃完饭瞭,我押他去给您赔罪。小孩子不懂事,说自己有事,来不瞭,回去可得好好教训他。”刘巍思笑道。
“不兴动不动就教训,”严先生在椅子上坐下,“堂生也是,学问上要严厉的,生活上要多关心,孩子们背井离乡的来读书,不容易。”
“老师说的是。”易堂生微微鞠躬回答道。
徒子徒孙们坐瞭满满一桌,陪著严先生吃饭。严先生胃口不如从前,没吃多少,大傢又陪著说说话,最后看时间晚瞭,才起身要送严先生回去。
“下雨瞭,这雨还挺大。”
“有人带伞瞭吗?”
“老师,我有伞。”
“我也有。”
幸亏几个女孩子出门习惯瞭带伞,衆人两两共撑一把伞,离开瞭饭店。雨声淅淅沥沥,地面上都是水,刘巍思一边给老师打伞一边提醒老师小心。可走瞭没两步,就看见旁边屋簷下缩著一个人,半干半湿地蜷著,跟个流浪猫似的。
严先生定睛一看,走出去一步:“映泽?”
蜷著的一团身影动瞭动,慢慢抬起头,起身走上前来,浑身湿淋淋的,带著哭腔唤:“师爷……”
第25章
刘巍思一颤,不知道这小崽子什麽时候来瞭,难不成就一直外头等?这淋瞭一身,回去病瞭又得折腾,可他还来不及说话,严先生就扯著小孩到伞底来:“你怎麽在这裡坐著?怎麽不进去呢?傻孩子。”
程映泽不能在师爷面前说自己根本不打算来。他在宿舍坐瞭一下午,想起以前师爷对自己确实好,自己再怎麽对易老头子有意见,如何看不惯那些党同伐异的事,也不能太怪罪于严先生,于是他就跑到讲座的大教室去瞭。可是一去,人都散瞭,他又到处问严先生他们去哪裡吃饭,打听瞭好久才知道是在这裡,可到瞭吧,他又不敢进去,隻好在外面等,哪想到等到一半就下雨瞭,他就成落汤鸡瞭。
《棘刺还是42》第36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