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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四阿姨……如今三种圣药齐用……只盼……只盼能护住小宝的心脉……他……他身上的伤太多……”虫儿才一开口,喜眉已递上来一个琉璃小瓶,“殿下,定魂香。”

喜眉此时已完全不能思考,一切行动全凭训练有素的惯性。他没有见过深湛如碧海的宝恒殿下,但此时倒毙在床榻上的血葫芦似的人形已是一潭死水,好像早已失去了抢救的意义。

虫儿接过小瓶,抽取了两滴药液滴入天宝凝结着血污的鼻孔中,眼中的泪再次如潮般聚集,虫儿陡地站起身,退离床榻,轻声请求,“唐四阿姨,云州不可能再找到比你我更好的外伤大夫,此地远离东安,我们只能靠自己了。”虫儿说着就解下系发的玄锦宽带蒙住双眼,“我……我来为宝儿接骨,四阿姨,你们唐门的金创药冠绝天下,疗伤手法也……也无人能比……”

“放心吧,你先接骨,之后我来为他清创疗伤。“唐惜不等虫儿说完就接住了他的话,随即便走到外厅去消毒,准备药品。

“殿下……你……”喜眉低叫着,咬咬牙,“殿下,我协助你。”说着喜眉就固定住天宝的身体,指引着虫儿的双手放到断骨处,口中清晰地说出断骨的位置及伤情。

虫儿缓缓跪在床前,摒吸静神,导引真气运行周天,意守丹田,渐渐神觉空明。巨大的悲痛使人麻木,此时反而有助于虫儿去除杂念,看不到天宝的脸容和他血肉模糊的身体,耳中只听喜眉冷静平和的指引叙述,就像每次在父皇的指导下练习盲视接骨那般,虫儿运气于手,飞指轻握住那根根断骨,也不见他如何用力,已一气呵成,迅捷巧妙地接续了断骨,喜眉则立刻在接骨处涂抹生肌活血的药物,包扎伤骨,不消片刻已经接骨完毕。

“好俊的手法,我们唐门甘拜下风。”身后忽然传来唐惜赞叹的声音,随着声音,她已经走到了床前,“虫儿,你要回避吗?”

虫儿霍地扯下眼上系着的锦带,他的双手扒着床沿,依然跪在床边,状似匍匐赎罪一般,“不,我留下。”

听着他那决绝的声音,喜眉和唐惜俱是心中一寒,“虫儿,你为何如此折磨自己?”

唐惜口中问着,已俯身坐下,她拿起侍从托盘中的镊子和剪刀,凝神看向那具赤红的人形,竟不知从何下手,除了那张惨白的脸,少年的身上已无完好的肌肤,而那张原本应该极之俊美的脸,此时就像开败的雪莲,晦暗枯竭,灰扑扑的毫无生气。

虫儿伸指小心地抚上他的颈侧,继而轻吸口气,“小宝还活着,我不会再让他一个人上路了。”虫儿的语气无比温存,那话中之意却令人听了不寒而栗,“唐四阿姨,就从头侧的伤口开始。”

在这之后的一个时辰里,雨微堂内寝中的每一个人都好像又经历了一次夜半的极刑逼供,天宝身上那些诡异狰狞的伤口,有的已经硬结,与破碎的衣料粘连,有的依然新鲜,触目惊心地泛着赤浓的血光。

随着浸透了鲜血的衣片纷纷剥除,随着一盆盆清创的血水被端出内寝,大家都恍惚地心生错觉,好像自己正游走在一个噩梦之中,永远也醒不过来了。时间已经凝固,胶着成残红黏稠的巨大血块,堵在众人的喉中,压在众人的心上,呼出的气息都充满了血腥味。

‘啪’的一声,唐惜将镊子绷带仍在托盘上,重重地吁出口气,伸手捶捶酸痛的腰背,“包扎治疗完毕,只要不发烧……”

“小宝……小宝已经……发烧了……”虫儿再也挺不住了,撑着床沿,失声痛哭。

第86章苏醒

翌日清晨,相见欢后园中的雨微堂里,一片静谧,静得人们不敢相信他们已在此与死神搏斗了一整天,当初升的朝阳映亮了窗纱,当蔚蓝的晨曦跃上天际,当甜蜜的清风在厅室内脉脉游荡,人们倦极而眠,将死神留给光明的天使,将恐惧埋入梦乡。

在饱和的静谧中,层叠的纱幔被晨风卷起,勃勃鼓荡,从纱幔之后忽然响起低低絮语,那么柔和,那么轻浅,那么愧疚又那么欣喜,断断续续的似呓语又似叹息。

“宝儿……你这傻子……为什么躲着我……你忘记虫儿了吗……将永明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小宝……虫儿想你……从你走的那天就想你……当年你骗了虫儿……我彻夜未眠……一大早就赶到王仓码头……可你的船已经扬帆远航了……然后……然后……咳咳……然后他们说你死了……死于海寇袭击……葬身于万顷碧洋……我去那片海域看过很多次……小宝……我竟一夜也没有梦到你……我就想……就想……咳咳……我就想你也许还活着……活在我不知道的未知世界里……小宝……你……是你吧……一定是你……在青州的万春园……我们……我们彼此相属……可你为何绝尘而去不与虫儿相认……咳咳……小宝当真忍心……你是有什么苦衷吗……你……你肩上那胎纹和……北朔的金翼大神一样……一模一样……你是因为这个……咳咳咳咳……因为这个才躲着我吗……可咱俩今生注定要在一起……命中注定的……我爹说……说咱俩小时候就认识了……他说你原本叫天宝……我们相识后你曾两次救我于危难……又留下绳结保我平安……我……我却差点至你于死地……小宝……咳咳咳……我……我真该死……宝儿……”

沙哑的絮语渐渐低微,渐渐融入静谧,终于沉寂,佛手清香渺渺弥漫,外厅的大门打开又轻轻阖拢,喜眉脚步踉跄地走下石阶,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就一眼看到疾步而来的唐惜。

“……”喜眉喉咙干涸,说不出话,只以眼神询问着。

“虫儿醒了吗?”唐惜轻声问着,弯弯柳眉紧拧成结。

喜眉眼神茫然地望着唐惜,表情怪异,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十分滑稽,深吸口气,喜眉一下子蹲坐在石阶上,伸手撑着他沉重不堪的头颅,艰难地摇摇头,“殿……殿下……根本就……就没睡过……谈何醒呀……”

“呃……”唐惜听了这话也似被抽去了身上全部的力量,她呼地一下弯下腰,满不在乎地挨着喜眉坐下,“如此不吃不睡,恐怕等不到那孩子醒过来虫儿自己就要倒下了。”

喜眉哀叹一声,想起这一天两夜中发生的事故,简直头疼欲裂,他握拳敲击着额角,“冤孽呀……冤孽……出了这种事我猜殿下恨不得以死谢罪……”这就是佛家所说的劫吧,殿下万事顺遂,却终难逃情劫之难。

喜眉正悲叹不已,唐惜疲倦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这可真比当年出海巡防还累呀,快赶上抗击海寇了。”她的眼中布满血丝,眼尾和唇角细纹隐现,“那……那孩子……宝恒是怎么回事?”

喜眉心里一抖,多时的积郁终于得到了渲泄的出口,他简明扼要地将三年前永明与宝恒的传奇故事讲述了一遍,最后深深叹息:“唐四老板,我也没见过宝恒殿下,不知,不知为何殿下就认准了这个北朔僧人是宝恒!”

《花朝什么意思》第179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