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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监欣然道:“好说。”
话音落下,两厢欢喜。辛时走到真正的文待诏诗待诏书待诏的队列中,很难得地和同僚们寒暄,閑话了有一会,才见院外有宫人来请。翰林监又点一回名,各人于是整衣肃容,排好队列往外走。
翰林院在禁苑划到的待命区域,位于太常寺边上。与他们这些仅仅是“以备不时之需”的閑散人员不同,太常身负歌舞演奏之责,是头一批天不亮就进入禁苑的宫人,此刻点妆的点妆、调弦的调弦、吊嗓的吊嗓,虽然场地占得比翰林院那一小块缩在角落用白色帷幕搭起来的帐篷阔气许多,却也因此显得乱糟糟。
翰林监掀开帘子,率先走入帷幕内,其他人一一跟在他身后。但见地上铺着毯子,并不厚实的那种,仅做隔绝地气之用,走动幅度稍微大点便要起褶子,经过一天的频繁踩踏后断然不会再被使用第二次。数十副简单的坐具陈设其上,辛时跟着衆人坐下,从挑起一角的帷幕中向外望见盛放清水可供取饮的水缸。这是他们可以取得的全部东西,中午或许会有宫人来送饭,没有传召的话值日禁苑还是值日翰林对于他们这些娱乐天子的御内供奉来说一样百无聊赖,在原地坐上一天,然后回家或者值夜。
有歌声断断续续地透过幕帐传来,很清丽很悠扬的女声小调。这算是临近太常的一点儿小福利,声音上捞着些消遣,过片刻监丞若是同意还能三三两两结伴去隔壁看乐工排演。辛时出神分辨着那不甚清明的歌词,连猜带蒙出前后两个转声一个韵部,耳旁又传来同僚有一搭没一搭的閑聊,似乎在议论今天禁苑中有什麽活动。
禁苑中有什麽活动,辛时往神后边上去得勤,消息相对旁人要灵通一些。春日的活动无非几种,斗草、拔河、打秋千,秋千是女孩子的玩意,斗草、拔河却是老少皆宜,这两项今天都要举办。不过拔河到底大动干戈,一不留神就要摔个四脚朝天,虽然这不雅的行径是赛事中最大的看头,神皇体谅官员们的形象不强求他们上场,只叫宗亲中的孩子玩乐。
斗草原是端阳节的活动,从南方传来,于出门踏青时寻找草茎交结拉扯,比试韧度。近些年这活动越发风靡,只要是春日便举办,玩法也层出不穷。比试韧度的玩法现在只能算是“武斗”,除此之外还有报花名、寻花草之类的“文斗”玩法,而神皇规定的,就是比试在一个时辰内,谁能在禁苑中采摘的花草种类更多。
亲王、应家子弟们并不喜欢这种文静的玩法。杨令延道:“陛下让他们去寻花草,是因为知道他们在意仪容,趴在地上不好看。我们才没有这种计较,斗草嘛,当然要怎麽刺激怎麽来,还是看谁的草最结实,评出一根‘万草之王’。”
他一提议,其他人纷纷响应。杨保嗣、杨麟两兄弟同样雀跃,自高奋勇地到父亲面前报告,神皇欣然答应:“你们怎麽开心,就怎麽玩。”
杨麟道:“等‘草王’评出来,我们把它进献给陛下。”
神皇闻言大笑,对幼子道:“谁稀罕你们的‘草王’!谁赢了,好好收起来,下回再拿出来比试,看它能当几次‘草王’。”
两人回去堂表兄弟那里,其余人听闻神皇同意,也都差不多寻好了草。斗草开始前夕,杨令延又举手叫停,道:“比赛嘛,就要公正。如果有人在草茎里藏什麽头发、马鬃……”
话音没落下,杨颂照、杨颂兰嘻嘻哈哈笑作一团。站在旁边的人立刻从两亲兄弟手中夺过青草,撚开一看,果然在中空的草芯中穿了细线,藏得极为隐蔽,若非两人不打自招,轻易发现不了。
“别光看我的,也看看你们的!”杨颂兰眉飞色舞往前扑一大步,抢过另一人的草,一搓一揉又是个作弊的。“就说都不老实吧!还逮我呢,每个人都要检查!”
于是你抢我的、我抢你的,初春的青草本不是什麽坚韧之物,经过数手蹂躏,还未比赛便幸存者寥寥。出师未捷身先死,这下倒是公平了,未防止情况重演,杨保嗣被推举出来做督察,其他人重新寻草,磨蹭掉许多时间,才终于开始比赛。
战况正焦灼的时候,数十人蹲在地上齐声助威。两股草茎交缠相扯,很快分出胜负,比牛毛还细的纤维落在地上,不见蹤影。有人唏嘘,有人高兴,正感怀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道明亮的笑声:
“好热闹呀!胜负裁定了没有?”
回头看,应家子弟率先叫出“阿韵尚宫。”女官一袭浅绛色的宫装,发上簪着鲜花,手里捧着硬笔和册子,身后两个提箱的宫女,不知拿着些什麽。她向诸位王孙屈膝行过礼,笑盈盈道:“婢子在皇后身边服侍,难得到大王们面前讨手脚。如何,比赛可出结果了吗?”
杨保嗣与母亲身边的得力宫人熟识,回说道:“还没有,剩几局。”
阿韵探头往赛场上看,问道:“怎麽光是看,不押宝?”
“押不押没两样。”两个皇子对阿韵态度亲切,杨氏其他堂表兄弟也话多起来。“就我们这些人,比一圈,赌注还回到自己手上。”
阿韵又笑道:“这巧了,婢子正带着新的消息呢。下午的拔河——大王都还记得自己的分队吧?”
拔河分赤白两组,杨保嗣和杨麟各领一支,其余人则在入禁苑之后不久盲摸过藏有彩纸的封筒,分好了队。阿韵继续道:“这可是百人一道观赏的呢,谁若赢了,好大一笔彩金。大王们意下如何,觉得谁会赢、谁会输?”
《昔人已乘黄鹤去》第80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