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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熙侧头,微笑地瞥了他一眼,道:“不接受他的投诚,你说拿他怎么办?”
杨晔道:“我本来打算杀了他。”
杨熙笑道:“杀了他,那可不好。冯雪龙此人……连白翎都带人撤走了,而冯将军竟支撑到如今,所以还是留着吧,且不管他心里想的什么,究竟有什么目的。”
杨晔听得云里雾里,思忖片刻,忽然心中一动,便不再提及此事。恰此时到了上关关楼。上关关楼紧临黄河,关下城墙,同做河堤之用。此时夜深,暗夜中的黄河,依旧波涛如怒,拍打着岩壁滚滚东流而去。黄河对面的风陵渡,点点火光从水气中透过来,随着江水的起伏似乎也在上下浮动不休。
关中的水军已经将潼关下为数不多的驻留水军驱逐得随波而下,不见踪影。北辰擎不知何时也已经折返,正站在岸边一块大石上,指挥着兵士将一批批羊皮筏子鼓足了气放到河里,却是趁着潼关关楼下河道最窄的地方要造起三座浮桥,好进一步攻下风陵渡。
杨熙凝神望着忙碌的兵士,道:“你瞧云起勤快的,这又折回来了。”
杨晔道:“我懒,我知道。”
第67章
至此潼关在手,杨熙心情大好,呵呵一笑,伸手捋捋杨晔散乱的头发:“有些人该留就得留着。你看这黄河,从西面的高山间汇聚雪水而出,一路流淌至此。它出山的时候,必定是晶莹剔透清澈见底。沿路汇入的有窟野河、无定河、汾河、渭河,支流里,窟野河泥沙大,渭河流经长安,不干不净,其它的也并非就干净透彻,但黄河也就这么接纳了。这河水它不是纯正的黄河水,它是各地的河流汇在一起,才有了这么大的水势,虽不若前朝诗人所言天上而来,却也是奔腾怒号,气势磅礴。所以黄河虽然水势浩淼,实则混沌肮脏,藏污纳垢。但若不如此,也许在经过沙漠的时候,就枯竭消失尽矣。又何以能流到这潼关左近呢?当然更入不了东海。”
杨晔闻言久久不语,尔后缓缓地道:“我把肖南安杀了。早知道哥哥这么说,我就先留着他。”
杨熙道:“是因为黄龙岭中伏之事吧?杀了也罢,以后慎重便是。”他再看看城楼下的北辰擎,北辰擎已经登上了一座战船,往河水中央去了。杨熙道:“云起告诉我,端午前拿下风陵渡,让我们安心吃粽子。”
如今离端午只有四五天时间,北辰擎向来言出必行,比不得杨晔爱信口雌黄。于是杨晔随着杨熙回转城楼去,杨熙召集将领,打点分派潼关关口各项事宜,配和北辰擎布置兵马。杨晔却自行窝到他身后的一张长榻上,安心地睡起了觉。
杨熙将一切布置妥当,便让人请任鹳过来闲话。任鹳见杨晔蜷在杨熙身后睡得呼呼地,便摇着一把破蒲扇夸赞道:“这位小侯爷能吃能睡,跟着王爷,真是有福气啊!当然这也是王爷的福气。北辰将军是否在外面还忙碌着?那倒是个天生的劳碌命,辛苦他了。”
杨熙道:“是的,云起打算一鼓作气将风陵渡也拿下。而后小王想一边从潼关这边进兵,一边分兵晋中河北,从北边逼近洛阳,先生以为如何?”
任鹳笑道:“王爷若是能把晋中河北拿到手,洛阳又何愁不得?如今潼关已得,老夫那个小徒,想必已经得住了消息,且看他作何反应。”
正闲话的当口,却有人求见杨熙,原来岑王府那边来了人,连夜从长安送东西到潼关。那是北辰擎想要一批火油,岑靳便通过陇上的客商购得,尔后派遣属下送了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两大食盒粽子,个个小巧玲珑,用五彩丝线扎着。随行的岑王府仆从认真地禀报给杨熙听:“长安那边,大郡主主持王府一应事务,一向忙得很,但各处安好,王爷尽可放心。大郡主十分牵挂王爷,让小人来问王爷起居安危。小郡主替大郡主分忧,去厨上亲手做了这许多粽子送来,请赵王殿下品尝。”
杨熙笑道:“是小眉做的粽子,那的确得尝尝。”他先捡取一盘送到任鹳面前,任鹳忙起身道谢,杨熙又招呼杨晔道:“小狼,你起来吃,吃完再睡。”
杨晔早已被惊醒,却接着装睡。此时听得杨熙呼唤,只得懒懒地爬了起来,瞥了一眼,淡淡地道:“我不爱吃粽子。”
那位仆从是岑王府的副总管,做事一向认真谨慎,当下转向杨晔:“那么侯爷是否爱吃肉?小人记得那次岑王府的宴席上,赵王殿下说过侯爷爱吃肉,所以这次的粽子是肉粽。我们关中一向用红枣白米做粽,这肉粽,本是江南做法。幸而岑王府的厨上有几位南边儿来的师父,小郡主特地去请教了一番,才包出这等肉粽,不知淮南侯可否喜欢?”
杨晔回头看着那位总管,心中忽然震惊起来,却是眉头微蹙,慢慢地沉下了脸,片刻后不耐烦地道:“肉粽我也不爱吃。不是说给赵王殿下送的么?你问我干什么?”
那仆从只得道:“是是,侯爷自便。”
杨熙轻咳两声,道:“小狼……”杨晔已经截断了他的话:“云起不在么?我去看看他在忙什么。”伸手扯起自己的一件披风裹住身体,反身出门而去。
门外车声碌碌,是北辰擎带着兵士在查看一桶桶的火油。杨晔凑过去,道:“云起,你要这火油干什么?”
北辰擎道:“你来看看这浮桥。”带着他绕道黄河边,此时东方已经微微发白,三道浮桥均建起了大半,他道:“袁将军在浸月渡那边牵制住了敌军,但估计很快就会被卫勐铎发现我们是在调虎离山,所以我必须赶在今晚之前把浮桥建好。然后把火油桶藏到浮桥下的小舟和羊皮筏中,回头我把对方的兵马诱上浮桥,就放火烧桥。”
杨晔皱眉道:“才建成就烧?”
北辰擎道:“按常理,耗费人力物力建了这三座浮桥恁不容易了,当然是烧不得的。不过岑王爷家业雄厚,他拿出钱来,征集了许多的舟船和羊皮筏子,把再一次建浮桥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况且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九牛一毛,想来岑王爷也不会在乎。只要赵王殿下能得住天下,这不算什么。所以我们不用心疼。”
杨晔笑道:“你这败家子儿,败的是别人的家产,自己当然不心疼。”
北辰擎微笑,道:“跟我往东边再看看战船。”杨晔便揽着他沿着河水往东走,北辰擎指着岸边的战船道:“我把投石机搬到战船上来了,趁着这江上风势好,既然打算用火攻,就用得彻底一些。”他已经两天两夜未曾合眼,此时眼眶发黑,却依旧精神百倍地指指点点。
杨晔伸手替他揉揉额头,触手微微有些发烧,诧异道:“你是不是病了?”
北辰擎道:“伤风了,不过不要紧,我能支撑到拿下风陵渡。”杨晔航忙解下自己的披风把他裹了起来,叹道:“所谓巧者劳,智者忧,我这无能者无忧愁。唉,等风陵渡拿下,你可要好好歇歇。”
《与梅同疏by喻洛阳讲的什么》第98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