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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盟不明白,老板既然觉得结婚挺好的,怎么自己总也不成家。又想,大约是没找到喜欢的姑娘,这还是靠缘分。老太太也急,总归不好催促,毕竟是一辈子的事。老板39岁那年抱回来一个约莫四岁的孩子,说是远房亲戚的,他收养了,这就是祈麟。老太太后来也懈怠了,把重心转移到照顾祈麟上面,直到临走那天晚上,还摸着祈麟的头跟老板说,祈麟这孩子有出息,你可得上点儿心。
祈麟的名儿原本不是这两个字。原先那两字老太太不喜欢,胖爷也说,天真,你真敢给儿子起这个名儿?老板倒是主意正,一声不吭,就是不肯松口。老太太到底心疼自家儿子,叹了口气说,那就叫祈麟吧,这才定了下来。
叁
老板的那些朋友里面,最先没了的是黑爷。
其实也不能算没了,就是失踪了,挺早时候的事。王盟也是听胖爷说的,绘声绘色,跟说书似的。说道上原来有两个一等一的好手,一个叫哑巴张,另一个就是黑爷。前一个不知怎么没了音讯,胖爷也不愿意提,每次都叹气,就是嘱咐着别跟老板提这个人,王盟糊里糊涂的应下来。哑巴张没了音讯,黑爷身价倍增,他若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的那种。有次黑爷下了个油斗,出来了大家都挺高兴,黑爷看着他们乐,自个儿倒还是那副笑嘻嘻的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黑爷拿了自己那份,立刻转手,挣着钱,就自顾自的走了,留下个潇洒的背影。自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他。
有人说黑爷是折在哪个斗里面了;又有人说不对,黑爷身手一等一,折了谁都不可能折了他,肯定是钱赚够,自个儿闲云野鹤去了;又有人说,黑爷哪是闲得住的人,他们那种人赚钱是其次,追求的就是下斗那份刺激。总之没个结论,横竖这么多年,直到现在也没听说黑眼镜重出江湖。一等一的两位都不见影儿,自然有跃跃欲试的想去夺“倒斗第一”的名头,有些年轻人还弄出比赛和决斗,热闹的很。老板对于这类活动,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唯一一条规矩是输了别搬出他“吴小佛爷”的名头,他嫌丢人。
王盟记得老板原先就是个正经八百的大学生,没什么特别之处。在他发狠拼命那十年里,旁的都能放下,就是每天都要练枪。好枪法毕竟都是子弹喂出来的,老板又有些底子,十年之后倒真叫他练出来了,他还得意洋洋的跟花爷和霍小姐处显摆。
底下人也有闹事的,说老板横插过来一杠子,叫人不服。那时候都闹到店门口来了,吓得王盟不敢开门,就听着防盗门被砸得哐当哐当响。后来莫名其妙就没事了,他偷偷问花爷、霍小姐和胖爷,都没人好好回答他,就是花爷叹了口气,说,终归还是走到这条道上了,那神情又骄傲又遗憾。
过了几年,他倒是从吴虑那边听来整个故事,说老板带着自家的伙计设了个局,把闹事的盘口拆散了逐个击破,使得一手好枪法,生生镇住一帮子人,话又说的在理,叫大家心甘情愿跟着他干。王盟对这个故事很怀疑,他想象不出老板枭雄的模样,不过他确实知道,老板待手底下的兄弟都是很好的,提头卖命的人乐意跟着他,说跟着吴小佛爷,心放得下。
肆
第二个走的人是胖爷。
胖爷是因为肝癌走的,年轻时候不懂得保健,喝酒太多,得了脂肪肝,又没人给他好好控制饮食和饮酒,发展成了肝硬化,很快又变成肝癌,等真的不行了,到医院去检查,已经晚期了。胖爷倒是看得开,放弃治疗,把铺子收拾好就飞去广西,说趁有时间好山好水的再转转,爷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老板把手里的事情全推了,跟着一块过去,说好歹有个照应。大约真是广西山水灵秀,胖爷居然渐渐觉得身体不错了,这时长沙盘口出了点事,伙计们不敢拿主意,得请老板过去。胖爷也劝,说去个几天,他这边出不了什么事,于是老板就飞了回来。事情有点棘手,原定四天的行程拖到了一星期,就要飞回广西的前一天接到电话,胖爷没了。
肝癌晚期很疼,非常疼,整夜整夜睡不了觉。老板办完丧事回来大醉一场,喝完吐,吐完喝,不管抓着谁都说,肝癌晚期疼,我看着他疼,我就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当年老子又天真又二,什么都做不了,现在老子还TMD什么都做不了。嘉丫头说爸你不能再喝了,老板就冲着她笑,就这一回,最后一回了,往后我不再喝酒。
王盟知道,再后来老板真的就没喝醉过,应酬上实在过不去,意思意思一杯,没再多的。而他往那儿稳稳一坐,说不再喝,也没人敢给他敬。
前年,花儿爷走了,慢性支气管炎。花儿爷呼吸系统总是有毛病,到了秋冬就会咳嗽,近几年咳得越发厉害。王盟有时候问起,花爷总是满不在乎的笑笑,说老毛病了。到后来几个小辈都养成习惯,去看花爷总不忘带些润肺的东西。霍小姐很能干,将花爷的日常饮食调理的极好,餐餐都是亲自过问。花爷有时笑着跟老板抱怨,说自己一点儿权利都没有,老板就笑着反驳,得,少在我这儿秀甜蜜,再说我就得找墨镜了。
花爷走的很安详,老板那时年纪也大了,心力经不起折腾,他叹息了很长时间。祈麟和嘉丫头知道他心里难过,抽空多陪陪他。王盟见到老板给自己刻了一方私印,挑了极好的石料,很用心。印上五个字:南阳刘子冀。
王盟没懂这是什么意思。
《瓶邪的日常》第2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