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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还是以沈振东的名义,在第二天紧急召开了一个小会议。
沈宝寅一开始还对着稿子念,像他做惯了项目,看到节节攀升数据心里就有谱,比听什么安慰都强,可这些股东不一样,好多年不参与公司事务的都大有人在。
眼看到大家都不太买账,沈宝寅干脆把纸一扔,也学沈振东,耐着性子对这些只顾自己利益的王八蛋打感情牌:“大家都是爸爸的生死之交,我也不跟大家说场面话,没意思。我明白大家担心什么,但我爸爸其实生病之前就很少来公司,所以换不换董事长,有什么区别呢?我请大家静下心想想,公司照样转!你们无非是怕股票下跌!股民也有眼睛,本季度我们的效益比上个季度高出两个百分点,这样的成绩不是一条两条唱衰的报纸新闻就能撼动,大家敬请放心!”
开完会沈宝寅回到总裁办,把手中未念完文稿往丰霆面前一丢,说:“这群老不死的!”
丰霆看他眼圈黑黑,心中一疼,把手里工作放下,拉住他手掌拖到自己大腿上坐下,环住他腰身问:“不顺利?”
“怎么可能,我都那么低三下四,他们只要还想从我沈家手里捞钱,怎么会不给面子?”沈宝寅说:“我就是心里不爽,这种时候给我找麻烦的,有一个算一个我都记住了,等爸爸好点再同他们算账!”
丰霆瞧他这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便有了数,股东们躁动不安的心确实被劝回去,但并非完全死心。
沈宝寅心里也知道,劝得了一次劝不了第二次,为今之计只能期盼他爸爸早日康复。
但他们都未等到那一天。
沈振东死于坠积性肺部感染,在床上躺了半年多,偶尔的一次呛水,就能摧毁他的整个身体。
他天天闹着要返家,连丰姗都来和沈宝寅说好话,讲沈振东在医院睡不着。
可是沈宝寅一直不准,怕临时出意外。家里当然什么都好,就是离医院太远,其实也就十五分钟的车程,但他生命中没有哪一刻钟比当初送沈振东到医院那次那么长。
他接受不了再来一次。
沈振东似乎对自己死亡早有预感,半个月前他开始逐渐可以讲一些长句子,每次沈宝寅来,看到儿子脸上那故作轻松的表情,他总是不厌其烦费力地说:“阿寅,爸爸这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未见识过……年轻时候在上海,哎呀那个时候国语讲得不好,同事常常在背后笑,但我英文好,不管他们怎么笑,我一直是业绩最好那个……就有人看不惯啦,找了人来找我麻烦,爸爸皮糙肉厚,不把我打死,我还是要挣钱!后来识得你妈咪,带她一起返回香港创业,哇,那更加总是遇到危险,枪里来弹里去,爸爸命大,都没有死。现在不过生场病而已,挺过去是爸爸同你父子缘分未尽,挺不过爸爸也好去找你妈咪赎罪……你这些年对我颇多意见,你以为就你烦爸爸?爸爸也烦透你啦!爸爸也想和你妈咪告状,生个儿子来讨债。阿寅,答应爸爸,把爸爸同你妈咪葬在一起……”
沈宝寅只低着头削苹果:“我妈咪在天上不知多么宁静,你不要去扰她清净。谁叫你摊上我这样的儿子,再忍一忍吧,几十年很快就过去啦。”
沈振东闭上眼休息片刻,又睁开眼笑嘻嘻说:“骗你的,爸爸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烦你,阿寅,我的宝贝!你还这么年轻,爸爸多么想看到你成家生子,多么想看你添第一根皱纹,唉,我也没有多么老,真是太倒霉啦……”
沈宝寅这时把苹果放下,迅速抬手在右边眼睑下按了一下,含糊不清留下一句:“好像听见医生的声音,我去看看。”站起来离开了病房。
沈振东在后面笑着叹一口气,臭小子心疼爸爸,流眼泪啦,怕羞还要跑到外面去。
丰姗总是来得最勤,往往夫妻两个一聊就是一个下午,过去十多年也没有那么多话要讲,常常沈宝寅敲门进去,两个人眼睛都是通红。
沈宝寅很多次想阻止丰姗频繁造访,他用脚趾也想到丰姗为什么会这么急迫,不过是想同沈振东打最后一次感情牌,为自己争取更多利益。但看见沈振东笑容,最终还是没狠下心将丰姗拒之门外。
沈振东真的是个做父亲做丈夫都令人又爱又恨的人,不过到了今天,所有人对他只剩下敬爱。
因为敬着他,爱着他,即使公司内部就快分化成剑拔弩张的两派,但只要在沈振东面前,沈宝寅和丰姗都忍耐着保持平静。
沈振东去世那天早上起来,夏日晨阳和煦,还让护工推床到病房外空中花园欣赏丰姗运来的吊兰。
沈宝寅在电话里听护工汇报,说沈先生仍旧咳嗽,没有力气咳出来,护士来吸过一次痰。但是午饭用的量比前一天多一些。
沈宝寅听了很受安慰,卧床久的病人总是会添许多毛病,丰霆托在德国生活的朋友特意运回来一张防褥疮的气垫床,还有许多更先进的康复器械,所以沈振东的身上一直非常干净没有溃烂,不过千防万防总有疏漏,肺炎是个小病,但总也不好,他不得不担心,现在好了,能吃得下饭,讲明总算有了起色。
当晚凌晨三点,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沈振东呼吸衰竭正在抢救。
沈宝寅吓出一身冷汗,走出门踩到冰冷的地砖才想起自己没有换衣服没有穿鞋,哆哆嗦嗦回房间胡乱更了衣,外套穿反了也没发现,整个人真真正正像是丢了魂。最后还是听到消息赶下来的丰霆发现,给他把外套脱下来又重新穿上。
《善男信童康塞日记免费阅读》第109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