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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老大接的,听见是城里读书的郁风要找许远,顿时来了谈天的兴致,把许家新近发生的惨事绘声绘色地讲给他听,毕竟这事引人唏嘘,一道小小的划伤竟要了一个壮年男子的性命,他又死得那么五彩斑斓别具一格,真是充满了命运调皮狡黠的恶趣味。
郁风听颜老大讲了十分钟,才终于听到许远的声音,好在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郁风暗自松了一口气,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又觉得难为情,说不出口。
最后只得干巴巴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校?”
许远:“可能下周吧,不知道烧完埋了以后,还有什么后续的事。看我妈和我姐的安排呗。”
郁风安心了,说好。
许远想起来:“对了,你学校是不是有个自行车棚?帮我把车挪过去,我怕被我那些不孝子弄坏了。”被他亲切地称为“不孝子”的,就是他关系不错的那帮舍友、刚暴揍了郁风一顿的不良少年们。
郁风撇了撇嘴,对此十分不屑,用鼻腔回答:“哼。嗯。”
答应地很不上心似的,办他嘱咐的事倒还积极,挂了电话当即爬窗户溜出宿舍,去农校吭哧吭哧把自行车扛下三楼,在夏夜晚风里骑回了市高。
当时他心情尚算不错,对于棒棒许的死毫无感觉,只是在想,天气好热、安葬麻不麻烦、许远什么时候回来。
虽然他认识许远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他感觉他们之间有种奇异的牵绊,也许这就叫投缘。郁风感觉他们两个是一类人,同样狼狈同样落魄,仿佛同乘一舟飘荡在海洋中心的冒险家,没有人可以先离开。
所以他怎么也没有预料到,同乘的那个人突然消失了,连个招呼都没打。(
“怎会这样呢?”我想不明白,怎么说也是现代社会,只要人还好好的,怎么会失联了呢?一时我脑海中产生了许多桥段,许远被骗到国外了、进传销组织了、被坏人囚禁了、被迷晕噶肾了……毕竟四块五的小时工那小子也愿意去干,还有什么钱是他不想挣的?
郁风平淡地说:“说来话长。他回去治丧的时候,我爸也死了。”我愕然。
说来话长,长话短说。郁兆伟下岗以后,有人给他介绍一些私人物流公司的临时工作,他百般看不起,觉得自己一个正规国营公司的资深卡车师傅,竟然沦落到给私人老板打黑工,但是迫于马芳芳在家里整天哭天抹泪的压力,郁兆伟不得不去吃这种王八亏。
亏也不是白吃的,还买一赠一给自己气出了高血压,动不动头痛恶心,激动时满脸紫涨。
他那天跑一趟长途物流,在一个隧道出口撞上护栏,接着车身左侧翻,司机当场死亡。
根据现场情况,交警认为是疲劳驾驶,以及车辆出隧道时,隧道内外的明暗变化也会使驾驶员出现“骤盲”情况。
其实郁兆伟还是狭隘了,私人物流老板并没有让他打黑工,一应必须的保险都是齐全的,郁兆伟虽然丢了性命,但保险公司赔付了他们家一笔不小的数目。
“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没问过。”郁风说。
我有点唏嘘,但私心里坏坏地想,这种人死了也没什么。
“后来呢?这跟许远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们家拿了保险金,举家搬离了伤心地?”
郁风正拿着一把农用剪子给桃树打枝。没错,上次采完春见之后,我像一只野狗一样荒废了一个多月没怎么码字,全靠存稿在那里抠抠搜搜地更新着。今天又来果园找郁风,看他修桃树。
成都还有一样受欢迎的水果——桃子,不知道外地的朋友吃过没有,水蜜桃娇贵无比,不知道能不能颠到外地去卖。郁风修完白凤修红玉,“白凤红玉”,连名字都这么好听。
他听完我说的话就笑了,“每次我起个话头,你的想象力就跑得没边了,你的脑子是传说中的‘撒手没’?”
“啊?很多故事都是这样的啊。”
“真实世界哪有故事那么粗糙。”
“你在诋毁创作者。再说一句我杀了它。”我掐着桃树的脖子沉声警告。它绝对有可能死于我手,因为这一棵小树还没我手臂粗。
“杀吧,动作利索点,别让它太痛苦。本来打算这棵树今年结的桃子全归你,看来你不喜……”
我马上松了手,悻悻地说:“行了,开玩笑的,别说了不要吓到它,我只是想给它做一套肩颈按摩。”
安抚完小树的情绪,我对小树的保姆说:“那个不叫粗糙,人家那样是‘易读’。拿了保险金搬走了、出了车祸失忆了、得了癌症提分手,是不需要任何理解门槛的。重要的不是那个‘契机’,而是契机之上,人物的各种反应以及后续的发展。这是在做减法好吧。就像有的花长在树丛里不好看,剪掉多余的枝叶,做成切花才好看。”
在我说话的时候,郁风已经修到下一棵桃树,我说完了,他也不搭理我,我说:“喂,你倒是说说你的看法啊。”
“我没有看法。”他一脸真诚,“也许,每个人是抱着不同的目的阅读的,有的人在意细节,有的人希望放松。所以,你打算按照‘拿了保险金搬走了’这个套路来写吗?”
我矫情地45度望天:“emmm……我构思一下,你家发了横财搬走了,和许远分隔两地,有那么两年你们没有见面,少年时期的友谊在时间流水的冲刷下褪色,懵懵懂懂情丝暂时搁浅。对了,还要特意加上一些不甘心和幼稚的仇恨,让遗忘不能发生得太过彻底,然后出现了某个契机,主角们再次相遇……”
《天真有害歌词》第7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