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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有要问的问题,烟消云散。
李伯搬了把椅子,放在谢审言几步外,他也看出不对,没说话,走了。我坐下,谢审言也坐下了,垂了目光看着地,没有再看我。我只觉得胸中沉抑,无法开口,只能干坐着。
我们坐了很久很久,树荫几乎把整个院子都盖满了,他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像我记忆中一样有些嘶哑,大概以前的折磨损伤了他的声带。他吐字艰难,可能因为他长时间没有讲话。他低声说:“你不欠我什么。”他说得很慢,语气十分冷淡。我的心凉下去,想起那湍急而去的河水,我无法伸手挽留……
只这一句话,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我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他这样说,一定是觉得我爹这么让他娶我,是为了打发他,堵住他的嘴,免得他日后算账,为了还欠他的债……我想告诉他说,也许一开始,我是为了还欠他的情,可后来,在那朦胧之际,我想到了他……但又想起了哥哥说他要容德俱佳又能与他诗词唱和的女子为伴,我不是……他现在重获自由,必是另有心思……况且,对着他那样遥远的目光,拒人千里的语气,我实在说不出口……
谢审言继续缓慢地说道:“小姐为我做了很多,我很感激。你的父亲,太傅大人,施恩我父,我无以回报。”
我想跟他说爹为他的父亲所做的只是补偿他,哪里是什么施恩?!更不是让他娶我的交换条件。但明白这么说也是一样地贬了他,他所受的苦痛和侮辱,他所失去的健康和尊严,岂是他的父亲官复原职,把我嫁给他就能还得了的?!
他又停了好久,终于又开口:“请小姐转告太傅大人,不必去我家提亲,我现今不能,”他的眼睛完全闭上,脸色一片沉寂,接着慢慢地说:“迎娶小姐。”
我虽然已大约知道他的意思,可听他把话这么清楚地讲出来,还是感到一股不能忍受的冰冷,笔直地刺入了我的心底,随即冻结了我的全身。想当初,他一定就是这样拒婚了那个小姐。可我不是她,我们这么长时间在一起,我为他说了那么多话,他一张口,就是这样的告别。他还是在我的心田里,种下了荆棘……
火山骤然死去,大地片刻霜降。
我努力镇定自己,以免失态流泪,我低声说道:“若公子无意,必是你我无缘。我顺从天意,绝不勉强。”说完我起身,他也站了起来。我转身走开,他在我身后轻声说:“谢小姐救命之恩。”我不回头地回答:“公子也救了我,彼此彼此。你我互不相欠。”
我表面平静地离开了那个院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多么羞惭难当!
第三十一章失落
到了前面,我强打了精神,叫上了杏花和哥哥。我们一行人要上车离开时,李伯对我说道:“小姐请放心。”我咬住嘴唇,心中酸涩,无语以对。
上了车,杏花轻声问道:“小姐,出了什么事了吧?”杏花与我朝夕相处,看来是太了解我了。
我突然想如哥哥那样双手蒙脸,说一句:我真没脸啊!可我忍住了。最深的羞耻是无法表达的,像一棵毒草,种在了心底。我拼命捂住它,不想让它见光,怕它一旦钻出来,就会变成粗壮的藤条,控制了我。
尽量保持着我语调的平稳,我对他们讲了事情的经过,发现竟是如此简单。谢审言只说了几句话,就剪开了我成千上万句话缔结出的两个人之间的纽带。
哥哥长叹:“审言为人骄傲,不能如此受人婚姻,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我没说话,哥哥又说道:“实在不行,让爹同谢御史谈谈。”
我摇头道:“哥哥,我不强求任何人,不强留任何情。他有他的骄傲,我也有我的。他不想和我在一起,我不是他想要的人,他也就不是我要的人。是我的,上天会给我。不是我的,让上天拿去吧!”哥哥看着我,皱着个眉,一副不知所从的样子。
余下的路途,我没有再说话。回了府,我推说不舒服,不去吃晚饭。实在是怕见到丽娘和爹。想起那句“纵倾什么江水,也难洗我今朝满面羞”的话,觉得人家说得太贴切了。
可当晚,爹还是让我去见他。我磨磨蹭蹭地进了门,道安后坐下。爹看着我,脸色一如以往地悲天悯人:“洁儿,我家负了他,你……”
我等他真的停下来才说:“爹,我们不能强加于他,那就又侮辱了他一次。”爹沉思不语。
我等了一会儿,又说:“爹,他是个人,他有选择。我也是人,不是用来还债的人情。”
爹叹了一声:“如果不订婚姻,有可能终成祸患。我毕竟助他父官复原职,可堵人口舌。但那贾功唯之意,大概要累及你的名声……”
《爱莫能弃清水慢文》第94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