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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珠珠最后一个到的,小姑娘闹了一下午别扭,也没等到唐荼荼哄她,心里直泛酸水,故意坐得离唐荼荼远远的。可全家吃饭就这么一张圆桌,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只好把凳子往她娘那边挪了半寸,就当是在发脾气了。
唐荼荼余光扫了她一眼,无动于衷,拿起筷子吃饭。
饭桌上就是唐厚孜的主场了,唐老爷和夫人的话题总是围着他的。
五月已经要见尾了,乡试三年一届,往回总是定在八月初。今年因圣母皇太后六十圣寿,另加一场恩科,具体哪天开考还没定下来,要等学台出告示,想来和往回也差不离。
唐老爷从儿子今日的课业问起,一直问到夫子白天讲了什么,然后又感慨起本家祖上二百年以前出过的那位状元,得意笑道:“吾儿颇有咱家那位先祖遗风,你打小就学问斐然,保不准是老祖宗庇佑呢。”
唐厚孜摇摇头,一板一眼道:“孩儿怎敢跟先祖比?学海无涯,我尽力便是。”
他上了几年学,学到个话说三分的道理,说话总是藏一半露一半,十四岁的小少年就靠这么云遮雾绕地唬人,装的像是心有乾坤,再加上重规矩懂礼数,很得师长青眼。
就是做事太迂。
眼下唐老爷聊兴大发,唐厚孜吃一口,咽一口,但凡父亲停了话,他就得囫囵吞枣咽下嘴里的饭去,不然含着饭对父亲说话,是为不敬。
——这么吃能消化好么?
唐荼荼刚要张口,唐夫人已经出声了:“老爷,你让义山好好吃饭,吃完了再讲那些。再说了,义山是自己读书用功,跟老祖宗有什么干系?老祖宗庇佑子、庇佑孙,还能庇佑这隔了好几房的重重重重孙儿?”
唐厚孜噗笑一声,怕爹爹丢脸面,又忙打圆场:“母亲说的是,爹爹说得也不无道理,吃饭吧,快凉了。”
饭罢,唐老爷带儿子去书房考校功课了,唐珠珠瘪着脸吃完了一整顿饭,都没人注意到这小姑娘在闹脾气。小丫头心里头的委屈成倍增长,一声不吭地回自己院了。
唐荼荼一连喝了两碗粥,放下了碗,没再添,唐夫人紧绷的心神才松下来,无声舒了口气,示意丫鬟撤走杯盘。也不敢问荼荼“吃饱了没有”,怕孩子没吃饱要再来一碗。
饿点好,饿点好,可不敢再胖了。
第4章
帮着丫鬟收拾完碗筷,唐荼荼去了院里溜达。
夏天蚊虫多,家里本想在庭院里封纱,又有点犹豫。
实在是贵,封蚊虫的纱得细细密密,起码得上下叠两层。唐夫人算了算,庭院、正院、儿子姑娘的小院,全封一遍,得十几两银子。
那纱轻薄如雾,好看是好看,却也经不得用,曝晒会褪色,风吹会皱,下雨会湿,最多半月就不能看了,得换新的。夏秋两季都有蚊虫,起码得换个五六回。
刚分宅不久,唐夫人还拿不出掌家的魄力,这笔银子备出来了,却没舍得用。
唐荼荼挨了两回咬,往院子里每个角落都移了几盆驱蚊草,等着母亲慢慢犹豫。唐夫人犹豫着犹豫着,感觉蚊虫好像都不见了,这下纱也不用再封,省下了一大笔银钱,颇有点乐在其中。
驱蚊之草,多有淡香,夜里晚风习习,不失为一个消遣处。
唐荼荼站在廊下走神,见前院住着的那位牧先生穿过二门,手里打着个灯笼,正沿着回廊往哥哥的达观院走。
牧先生是一个月前进府的,虽为幕僚,可唐老爷公事简单,没他用武之地,就留他在府里,给儿子当先生。牧先生每晚来中院一趟,去给少爷释释经义。
唐荼荼听过他讲书,因为自己对古汉语一窍不通,之乎者也,她一多半是听不懂的。但凭先生的台风、讲课的节奏来感觉,唐荼荼觉得他讲的只能算是中规中矩——投入到自己讲得酣畅淋漓,完全不记得堂下有学生的,可能更适合做诗人。
唐老爷却认定这人是有大才的,毕竟能一连半月捧着同一本书,啃个十来遍,到放下书时能把书倒背如流的,全京城也找不出几个了。
先生姓牧,自号挂书,取的是牛角挂书之意,村户人家,幼年家贫,就是把书挂在牛角上,边放牛边看书的。
可惜年轻时读书手不释卷,熬坏了一双眼睛,站在一丈之外看人,就只能看见一张没有五官的脸皮了。
——就是个高度近视眼。
眼下,唐荼荼站着没动,有心看看他近视有多厉害。
牧先生微弯着背,眯着眼睛死盯地上那条石子路,这么大个活人也没注意到,愣是撞了上来。
临到跟前,唐荼荼错开一步,牧先生才看清她。一看是主家的小姐,急忙一揖到地:“二姑娘。”
《我力能扛鼎晋江手机版》第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