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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儿都没个荫凉,唐荼荼又苦夏,随便出门走走,回来就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了。
她也不难为自己,便坐在院里的老榕树下,舒舒服服看起书来,还从前院的老管家那儿借了张躺椅,面朝太阳背朝树荫,太阳把腿脚晒得暖暖和和的。
天儿太热,唐珠珠几个小姐妹也都不来找她玩了,珠珠只好在院里荡荡秋千。
她自己腿短,坐上去,脚跟就够不着地,每当秋千慢下来,就软哒哒地哼唧一声:“姐——”
唐荼荼懒洋洋地抬起胳膊,给她推两下。
没人陪着一起玩,唐珠珠荡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了,搬了个小凳坐到旁边,“姐,你看什么呢?”
唐荼荼:“书。”
眼瞅着珠珠要闹她了,唐荼荼忙折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两幅简笔画,又哄她安分了一会儿,提前体验到了带孩子的心累。
二殿下送来的那半套《太平御览》总共二十本,唐荼荼两天一本,边看书边认字,已经看完了三本了。
这一箱子书,每本讲的都是不同内容,涵盖了花鸟虫鱼、吃喝器用、儒墨道法、珍奇古玩……门门不缺样样有。
书编得并不晦涩,大概随便拎个童生出来都能读得懂,可文法习惯与后世大有不同,又有好多生僻字,唐荼荼看得吃力。
她摸着书页,只觉装订精致,比外边书铺里的藏书质量要好许多,版印清晰,纸张薄透又有韧性,不怕轻拉轻扯。
却明显是一套旧书了,上头做了些标记,标记不多,只在最最重要的篇章侧棱上抹一道浅浅的墨,书里一些精彩句子,旁边也会画个小小的圈,往往三五页里才有一个标记,整本书都没个折痕,一看便知这书主是爱书之人。
每本书的扉页上都盖着个一寸长方的小印,字体是古隶字,笔画圆圆的,唐荼荼一个字也认不出。
她指着那章,问牧先生是什么字。
“这四字是——雅贼藏本。”
牧先生摇头失笑:“这是一枚藏书印,这‘雅贼’说的是眼尖耳聪的借书贼,朋友近邻谁家买了什么书,借书贼都知道,看书必借、借书必不还。在我们文社里头,谁借完书就不见影儿了,我们便笑斥一声‘雅贼’!——这印章以雅贼入名,哈哈,倒是个不拘俗礼的先生。”
牧挂书又细瞧那枚印:“这字笔法奇纵,刀法娴雅,刻制精妙,明显出自篆刻大家。”
刻工好与坏的,与唐荼荼关系不大,她只在意:“这雅贼,是不是什么大儒或学官的名号?”
牧先生琢磨了会儿:“想来不是,这印名生僻,从没见过。能收藏得了半套《太平御览》的,不是大文家,便是大书坊,京城有名的书坊书斋,我都去过,没有哪家以‘雅贼’入印。兴许是哪位爱书的老先生吧,藏书在家里,盖个印儿自得其乐。”
牧先生平时并不是个话篓子,可一旦说起书和作学问的事儿,他就停不住嘴了,尤其是个书痴,蹲在书箱前一本一本拿起来看了看书目,言语间满满的艳羡。
“都是二姑娘想看的书,农桑水利、盐铁课税什么都有,真全呐。牧某可没这能耐,这半月跑了好几家书斋,也没给姑娘找着几本,二皇子殿下倒是给姑娘找全了。”
唐荼荼心中一动:“那你仔细看看,我这儿的半套书缺了哪些?剩下的能买到么?”
徐公公送赏时念那单子的时候,唐荼荼就留了个心眼,心想为什么二殿下送她“半套”书,而不是一整套。
“买书?”牧挂书惊愕地抬头望过来,看二姑娘是真不知,他笑叹道:“姑娘哎,光你得的这半套书,拿到坊间也能卖上天价。老爷五年的俸禄,也未必买得起剩下半套啊。”
“这么贵!”
唐荼荼倒吸口凉气,忙把果脯渣子从书上拍打下来,好在果脯没油,没留下油印子。
牧挂书被她逗笑了:“这套《太平御览》是太祖皇帝时敕令翰林院编撰的,百部千卷,包罗万象,天下各行各业各事的学问全能在书里找到,听人说,全套书摞起来能有两人高。可坊间只爱把里边跟百姓杂事相关的书拿去印,剩下的都散佚民间,零零碎碎的凑不齐。”
“就算能凑得齐,平头百姓谁能买得起?买得起的大富之家,也全藏在家里当传家宝了——二殿下这份赏赐贵重之极啊。”
他那俩800度的近视眼里,露出了好奇和探究之色。
唐荼荼错开视线,只当没看见。自那天徐公公来送赏之后,家里好多下人瞧她都这副表情。
因为这私赏,爹和母亲惶惶不安,唐荼荼只好给他们透了点口风,说了说学台当日的事。府里的仆役却都不知道缘由,各个好奇得抓心挠肺,琢磨着是什么事儿能让一个皇子越过老爷,私赏自家二小姐。
《我力能扛鼎晋江手机版》第53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