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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逃也似的跑回西厢房,等脸上的热意降下去才发现客卿先生早有后手——若陀过来借住后书房的大桌子都被搬去东厢了,她平日里用那桌子用得习惯,也没想过要把东西带过来。现在一看,无论想写论文还是想完成修复委托,还得灰溜溜再回去。
就!我今天就摆烂不干了!
她气鼓鼓往床上一倒,躺了三十分钟后翻来覆去只觉床板扎人,起身走去院子里窸窸窣窣修整花木。
那什么……活动活动晚上睡得香!
这会儿若陀早就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是被打出去了还是躲进屋子里。苏一个人在庭院的花木从中东翻翻西翻翻,稀里哗啦漕淬作响,钟离坐在东厢窗下看书,开着窗户硬是不觉得吵闹。
午后她自觉上午的事儿已经翻篇,悄咪咪溜进东厢摸出剪刀、矬子和星螺开始取贝母片。正在修的这面铜镜前后长满铜锈,她本以为是一整个没有花纹的普通菱花镜。除掉那些毛茸茸的绿锈后才发现它背后先是贴了层金,匠人又在贴金的底图上镶嵌螺钿与宝石。
从残存的贝母颜色能看出当年制作它的人非常时髦的选择了浅绿作为主色调,宝石用得不多,但克重与切割的手艺绝对不是现在的苏能企及的。
“哦?这么快就遇到錾金了吗。”苏正照着尺寸挑选破开的螺壳准备打磨,冷不丁钟离站在她身后发出声音。
须弥姑娘吓得一抖,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你走路怎么不出声?!”
“这镜子我见过,你这样修累得慌。不如直接用药水把锈除干净,留在槽里的胶也去掉,重新贴金。”
他拿起还带着些铜绿色的镜子看看,确认对它有些印象:“似乎是哪一年请仙典仪上的供奉?”
虽然是个疑问句,但是他确实是用陈述的语气在进行说明。
苏:“……”
这人记性究竟是有多好!
“哦……”见他没有像上午那样靠得极近,苏起身洗了手配置除锈剂。
粘螺钿和宝石的胶基本用得都是鱼骨胶,不太好除,试剂的成分需要微调以免伤到铜镜本身。
带着点庆幸又有点说不出的遗憾,没过一会儿她捏着无色透明的试管回来。钟离找了个大号瓷盆将铜镜放进去,看着苏慢慢把试管里的液体均匀倒在铜镜上,又用细软的兔毛排笔轻轻擦拭不易清理的处处细缝。
很快铜镜两侧的绿锈就全部祛除干净,露出有些乌的底色。铜镜本身是铜合金所造,自带颜色,麂皮巾擦掉挂在上面的试剂后苏才发现不包金的菱花瓣上居然在铸造时就已经手工制作出了“磨砂”效果。
“真好看呀!”哪怕还缺些装饰,这面镜子也已经是件艺术品了。
她翻到背面想弄清楚花纹的纹路,钟离拿着她刚才放下的星螺壳片一面对颜色一面道:“这是缠枝并蒂莲,当年它只摆了一下就被撤下去正是因为这个。此种纹样多用于闺阁千金的嫁妆,或是放在求娶的彩礼中表达爱慕之意,放在请仙典仪上多少有些不大恰当。”
“我看璃月婚丧嫁娶的费用都挺高的,为什么两个人结婚还要考虑嫁妆和彩礼呢?不要不行吗?大家都不出倒也公平。”苏就是纯好奇。“嫁妆”她能理解,须弥嫁女也盛行多陪多送,不然女儿去了别人家里吃别人家的饭难免受气。疼爱女儿的人家打从孩子降生起就开始给她攒,一直攒到姑娘离开家。
但是须弥不讲究彩礼,如果是两个学者组建的学术家庭就更方便了,相当于室友合租,重点是合作论文而不是清算财产。
“女子亦是父母十月生养,又二十年含辛茹苦教育的珍宝,哪里就比男儿低半头?两人情投意合缔结鸳盟,他日携手同心生儿育女,女方家里总是更吃亏些,因此哪怕只是为了感谢岳父岳母辛苦,也该登门奉礼道谢。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礼的问题,是丈夫对妻子以及妻子家人的尊重。”
璃月这边的习俗,绝大多数父母会把收到的彩礼抵在嫁妆里交给小两口作为营造小家庭的启动资金,两边提前商量好大致五五开的金额,这样算来其实很公平。也不是说没有把彩礼扣下的人家,总归还是少数,毕竟女儿在人家手里攥着。
钟离这样解释苏就明白了:“原来如此,就好比两人合伙做生意,除了归类于情感的信任投资外双方都要提前准备好等同的保证金作为初始投入。”
客卿先生皱眉想想,这样解释虽说有些奇怪但也不能算错,意思大差不差。
“正是。”
“所以这面镜子后来会流入一个含羞待嫁的少女手里,然后陪着她度过漫长的一生,见证她婚后每一天的喜怒哀乐,最终作为礼物被赠与下一个姑娘?”
有这样一个故事,苏对修好它的期待越发强烈了几分。
钟离没说不中听的话——事实很可能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浪漫,不过窗下闲谈,煞风景的事儿就别提了。
她美滋滋低头把擦干净的铜镜放在桌面,硫酸纸一蒙描出贴金部位与各处镶嵌物的大小形状。贴金么,就是贴一层敲打成柔韧薄片的摩拉上去。用镊子先将之前那位匠人留下的痕迹一点点揭下来,整张铜镜的背面这才露出真容。
“额……这什么情况?”
因隔绝空气而平整的铜面上浅浅刻了些古璃月文字,如果不是为了完整修复去掉了所有的附着物,它们大约会永远藏在富贵华丽的金箔下面。
这还真是少见,钟离拿过铜镜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放下后罕见的叹了口气。
《原神原作》第216章(第1/1页)